蕭天南此問一出,任誰都知道沒字面那麼簡單。
魏南鳶滿飲一杯,淡淡回道:“自然是祝赤離河山大好之意。”
蕭天南轉向叱羅燁,意味深長地道:“叱羅國主也是這個意思?”
叱羅燁細眼笑成了一條縫:“那是自然的,當今天寞帝雄韜武略,下面又有王爺與徵北王各震一方,再加上蕭鈞太子承九色氣運,近些年光芒逐漸顯現,赤離河山必定越來越好。”
“國主倒是對我赤離之事瞭如指掌,”蕭天南點頭以表讚許,轉而疑惑道,“卻不知,蒼虞河山比之赤離又如何?”
叱羅燁臉上笑容逐漸凝滯,顫抖著手將酒杯放下,俯首拜道:“蒼虞比之赤離,若山間螢火與天上日月,不敢存半分爭輝之思。全承宗主國天恩,這些年過了些安寧日子,小王深感知足。”
蕭天南輕輕晃動著手中的酒杯,琥珀色的酒液在杯壁上黏上了淺淺的一層。
他盯著酒杯,嘆息道:“安寧日子嗎?本王何嘗不想過上那麼幾年,畢竟也是半身入土的年紀了,奈何總有些不長眼的人要跳出來生事啊。”
叱羅燁有些惶恐道:“王爺說笑了,赤離近些年海清河晏,您又正當盛年,威名昭著,誰還敢來觸怒於您呢?”
“海清河晏?”蕭天南自嘲笑道,“可不能這麼說。有的時候看上去風平浪靜,說不定這水下面正有孽障準備作妖呢?”
叱羅燁滿臉疑惑,小心問道:“不知王爺具體是何意?”
蕭天南眼中閃過幾分厲色:“好,我也不妨點幾個名字給國主聽聽看——”
“離殃。”
“齊千乘。”
“崔三郎。”
“塗子羊。”
“還有其他的我也便不提了,不知國主可認識?”蕭天南滿懷深意地瞅著叱羅燁。
聽到第一個名字時,叱羅燁的臉色便凝滯了,乃到蕭天南說完,只見他手一軟,握著的酒杯“撲通”一聲掉了下來。
他不顧潑灑在衣襟上的酒漬,屈膝跪在地上,猛地一拜:“王爺!”
拜完後抬起頭來,竟已經惶恐得淚流滿面,悲慼之聲如子規啼血:“雖不知王爺是為何事提到他們,但離殃幾兄弟早在五年前就因結黨謀反,被我定了死罪,結果不慎被其逃走,至今一直杳無音訊啊!若他們做了什麼惹怒王爺之事,小王實在是不知曉。”
場上之人皆是一呆。
叱羅燁終究是一地封國國主,單論明面上的身份,與蕭天南是平起平坐的。
哪想到如今竟然被蕭天南一句話嚇成這樣。
實在是羞恥啊……
恰在此時,陽修祖從帳外匆匆進來,掃了跪在地上的叱羅燁一眼,在蕭天南耳邊低聲說道:“蒼虞五千人馬已全部被圍擒,根本沒有反抗。其中沒有都靈府修士,兩千是鉅鹿衛,其他三千都是幫忙搬運歲貢的普通民夫。”
得知這個答案,蕭天南明顯有些意外。
這叱羅燁難不成還真是誠心誠意來看壁畫的?
就這點人馬,竟好似完全沒給自己留條退路一般?
不可能!
雖然叱羅燁所有的表現都及其符合一個昏庸無能的君王形象,幾乎無懈可擊,但越是這樣,他越是覺得其中有異。
這已與理性判斷無關,純粹就是幾十年屍山血海裡走出來後的直覺。
他蕭天南一生憑直覺辦的事不多,但還沒一次是錯的。
看到蕭天南目光閃爍不斷,叱羅燁那邊似生怕自己會沒有說話機會一樣,又急急道:“我兒昆丘早就勸我勿要步武殷後塵,如今我已允諾太子蕭鈞提出的“安和十三條”,今日在此獻上,殿下應該也快到了。”
“新年之前,小王將親手將蒼虞氣運碑交予赤離,廢王聽封,此後將深隱山中,專心丹青,再不過問世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