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凌能聽出嵇伯瑜這一番話中的誠懇之意,趕緊感激地點了點頭。
其實他剛才這一番話,更多的也是求個心安,潛意識裡,他是信任嵇伯瑜的。
這與嵇伯瑜三番兩次助他有一定關係,但更多的,還是因為他的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
他總覺得,嵇伯瑜在看自己的時候,目光裡有種與石爺類似的東西……
嵇伯瑜繼續說道:“申屠陽在這等敏感關頭死去,難免會讓有心之人警惕起來。陽修祖這一張網撒出去這麼久都不見動靜,興許你師父這一記敲山震虎也不是什麼壞事。”
“他想逼那些躲在陰影裡面的人出來?”
“不錯,”嵇伯瑜解釋道,“從你把燕家這個事捅出來開始,明暗雙方就處於一種極為微妙的狀態。燕家背後的那隻黑手萬不可能就此打止,必定是在小心觀望,謹慎而行。”
“陽修祖這邊則從細枝末節入手,緩緩放網,打定主意不動則已,一動就要一勞永逸,把魚兒一網打盡。所以如今雖然表面上一片祥和,保持著微妙的平衡,實則暗流湧動,隨時可能爆發。”
石凌細細一思索,順著話說道:“陽府主的做法我倒是認同的。我們山裡有句話,不怕狼上門,就怕狼惦記,要打就得一棒子打死,一窩端了才能安寧,不然在明處的那一方總得吃虧。”
“做法是沒錯,但俗話還說捨不得孩子套不著狼呢,你要把狼全部引出來,就總得犧牲點東西,”嵇伯瑜嘆道,“你是把這場陰謀掀開一角的人,這一場較量若真的擺到檯面上來,你是最危險的。”
“我不怕!只要能把那些人揪出來就行。”石凌咬著牙道。
“你是不怕,但有的人怕,比如說你那黃牙師父。”
嵇伯瑜笑道:“他雷霆手段殺了申屠陽,既是為了警告在暗處的人不要對你打什麼主意,你背後可還有一個依喜怒行事的強大靠山。”
“同時,我猜他未嘗不是想加速打破明暗雙方的平衡,讓這場衝突早點爆發出來。若不是城內連續出人命後千機衛防範得緊,他要殺的估計不止申屠陽一人,最起碼有份禍害你的燕洵就跑不掉。”
“黃老仙這傢伙,淨添亂。”石凌輕哼道。
倉促收網,很可能會有漏網之魚,甚至一條魚都撈不著。
黃老仙終究是那個黃老仙,自己當時提醒他不要妄動的那些話,果然是半句都沒聽進去。
“你個傻小子,他添亂的原因你不明白嗎?你師父啊,就是隻護崽子的老母雞。”
嵇伯瑜柔聲道:“包括我在內的所有人,甚至連你自己,想的都是如何收拾那些人,如何阻擾事態變糟。”
“但你師父呢,我估計在他心裡,什麼大局都是個屁,他唯一想做的就是護好你。要知道,時間越長,陽修祖他們的網確實可以織得更大,但同時也意味著,躲在暗處的人有更多的時間,去讓自己算無遺策。”
“這一局棋,陽修祖步步為贏還好,但只要下錯一步,你要承擔的風險就會直線提升……”
石凌不是真的傻,嵇伯瑜稍一提點,他便明白了。
黃老仙這是故意想借申屠陽之死,攪渾這汪水,逼著暗中博弈的雙方把手裡那一步棋下下來。
說直白點,他就是想逼著雙方開戰,到時候藏著掖著的人都得跳出來。
然後,他就拿把刀站到旁邊盯著,誰贏誰輸他不管,但甭管誰敢對石凌伸出爪子,他就一刀剁下去。
要想保護石凌,這是最簡單的方式,當然前提是他對自己有足夠信心,能幫石凌擋下所有明刀暗箭。
這老道士啊,怎麼就這麼剛呢……
石凌心裡無奈一嘆,不由得又想起,石爺命魂在自己眼前片片消融的畫面。
他的眼眶一下又濡溼了。
為我遮風擋雨的人,我再不願你們不顧一切地來守護我了。
這一次,我要自己親手來解決。
人,總要長大的不是嗎?
石凌想通其中關節後,咬了咬牙,對嵇伯瑜道:“您在這等我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