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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明帝自己去了壽春宮,留了話讓太子“回去讀書,想想怎麼說話,怎麼做人”。
太後的氣色好了一些,擁被坐在榻上,臨波跪在她的身後,溫柔地給她梳理又白了許多的長發。
看見建明帝,太後笑了起來,命臨波:“你去你去,給你父皇做一碗熱乎乎的雞湯餺飥來!我也跟著吃一點。”
聽見太後要吃東西,臨波哪裡還顧得上別的,梳子一扔,匆匆給建明帝行了禮就拎著裙子跑進了後殿。
建明帝笑著過去坐在榻邊,道:“母後最摸得準臨波這孩子的脈。”
揮手讓林嬤嬤和耿姑姑都下去,太後輕輕地握住了建明帝的手,有些難過:“哀家對不起皇帝,也對不起臨波和她弟弟……”
建明帝的眼圈兒一下紅了,低下頭去:“這關您什麼事……”
太後哭了起來:“怎麼會不怪我?若不是我心軟……皇帝,你想怎麼辦就怎麼辦,你不要管我……”
“娘……”建明帝跟著落了淚。“剛才沈信言還在勸我,家有一老如有一寶。您在,我還是個有孃的孩子。若您傷心出個好歹,我可就一個人了……哥哥他,隨他吧……宮裡地方多得是。我也不怕誰說什麼了,我讓他住在宮裡就是了。”
“胡鬧!都在外頭出家為僧了還那麼多人跟著起鬨,何況是回宮?不行!我不答應!大慈恩寺太熱鬧。你把他挪到外地去,找個人跡罕至的地方……”太後滿面怒容。
建明帝擦了一把眼淚,低聲道:“那怎麼行?您都這個歲數了。我不能讓哥哥離得太遠。到時候萬一趕不及,您連最後一面都見不上……兒子不能這樣不孝……”
“你這孩子就這點隨了我,心軟。做皇帝的,心軟可不是什麼好事兒。”太後沉默半天,也只得這樣一句話。
到此,這世間最尊貴的母子二人,終於停止了互相試探。
“母後,您別想這個了。我有分寸的。您好生保養自己的身體才是第一件大事。”建明帝道。
對待這樣的常規勸說,太後都是直接無視,只管說正事兒:“既然臨波她弟弟在那邊已經打起來了,我就不等他回來了。原說等著他回來親自送他姐姐上轎。現在看來,那得猴年馬月去了?罷了,就這一兩個月,讓欽天監挑個好日子。把臨波的婚事辦了吧?”
建明帝的眼淚嘩地一下子落了下來:“不,母後,不!等西北這一仗打完,老三和曲好歌都回來了,再給臨波和曲追辦……”
太後含著淚,和藹地笑著,不輕不重地拍了他一巴掌:“聽話。萬一我走了,臨波那孩子孝順,怕是一守就是三年。女孩子家家的,不能耽擱太久。”
建明帝放聲大哭。
臨波端著小託盤,站在後殿,聽著太後和建明帝的對話,淚流滿面。
“就這麼定了。臘月不辦喜事,你讓欽天監趕緊定日子啊。你娘我可有好多好東西要送給臨波呢。臨波的公主府修好了吧?我上個月可已經催過你一回了。你別跟我說忘了啊……我跟你說,我那些小東西可不打算給旁人。太子妃本來看著也是個好的,怎麼現在變得小家子氣起來,真是的……”
太後嘮嘮叨叨起來,就像個尋常的祖母、尋常的太婆婆、尋常的,將要故去的老太太。
建明帝從壽春宮出來,臨波送他。
父女兩個站在花枝影下,相對痛哭。
綠春、林嬤嬤站在旁邊陪著掉淚,一句話都安慰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