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子恭恭敬敬地答應了,始終不曾抬頭——就似知道沈濯是個姑娘家一般。
沈濯笑著告了個罪,便讓門子在邸舍大堂飲茶,自己且進去告訴了沈信昭一聲:“公冶釋果然要請昭姑姑去內宅見他家人,不過我替姑姑推了。您備一份禮,我一會兒送給他家裡人也就是了。”
沈信昭正在提著心,就怕又要重演洮州的事情,一聽這話,如釋重負,忙命琳琅把備好的禮物拿了出來:“到時候你看著送。”
直到一個時辰之後,沈典和隗粲予才說說笑笑地回來,得了訊息,各自驚奇,忙去換了幹淨衣衫,與沈濯一起奔府衙而來。
路上沈典忍不住埋怨沈濯:“如何不告訴我們等著?看店鋪又不急在這一時。”
沈濯抿唇笑笑不語。
隗粲予看了一眼那帶路的門子,附耳悄聲告訴沈典:“淨之就是要看這門子的耐性如何……”
……
……
秦州府衙後宅,公冶釋正兒八經地擺下了兩桌酒席。男一桌,女一桌,中間隔了屏風。
沈濯看著康氏溫柔嬌怯的樣子,笑得天真爛漫,小聲贊她:“康姨娘真好看。”
康氏紅了臉,只知道囁嚅著給沈濯佈菜。
外頭只管普通吃飯。
沈典見著小大人似的公冶平,十分稀奇,笑對公冶釋道:“我施姑父家有個小郎,叫施驤,七歲。還是個嬌養的孩子呢。令公子卻比我十二三歲時還要穩重了。”
公冶釋笑了笑,伸手撫一撫兒子的額頭:“他七歲時也是個嬌養的孩子,只是他娘親三年前去世,他就只好長大了。”
沈濯在裡頭聽見了,心中輕輕一動,看了看康氏,由衷地小聲又贊道:“康姨娘辛苦了。七八歲的男孩子最難纏。”
康氏眼圈兒一紅,低頭擦淚,可又不知道說什麼好,滿心裡想的都是上次被宋凝打的那一個耳光,說什麼都想跟人訴一訴。憋了半天,才低低道:“淨之小姐還年輕,哪裡就真知道養那樣大的男孩子有多難了?連宋家大姑奶奶,那看著幼弟長大的人,都沒覺得妾身有半分苦勞呢!”
宋家大姑奶奶?!
沈濯的手指一頓,眼光往屏風處一溜,做出一副好奇的樣子,湊過去,悄悄地問:“那是誰啊?欺負你來著?”
聽見“欺負”二字,康氏的眼淚不要錢似的往下落,滿肚子的話終於有了出口:“就是宋相家的大小姐,大歸了的那位,來秦州……”
一五一十地全都倒給了沈濯。
“……使君說過,淨之小姐的父親是人傑,淨之小姐更是難得的巾幗英雄。您教教我,往後她再來,我可怎麼辦啊?”
康氏的哭聲沒壓住,大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