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輕男子快步走了過來,先看到福順,便是一愣。眼神一轉,待看到曾嬸,篤定了下來,微微一皺眉,頓時冷淡起來。
小童看著他笑嘻嘻地:“章哥哥,你真守時。”
年輕人笑了笑,走過去,也不進院子,伸手先摸了摸小童的丫角:“朱嬸去哪兒了?又回家去看小孫子了?”
小童瞬間委屈,點了點頭,吸吸鼻子。
年輕人從懷裡摸了一個紙包出來,遞給他:“快吃吧,只餘這一點熱氣了。”
油紙包的縫隙裡飄出來一陣肉香。
應該是幾個肉餅?
沈濯在曾嬸身後,看向那年輕人棉氈鬥篷上的小洞,心想:這可真是,沒有巧事便沒有巧字。
——這竟是剛才沈濯出門時,馬車險些碰到的那個年輕人!
小童竟就站在那裡,拿著肉餅就大口大口地吃起來,嘴角手上,頓時便油得一塌糊塗。
曾嬸實在忍不住,出聲道:“大冷天的,山風刺骨。哥兒不該在這裡吃。油膩的東西,容易鬧肚子。”
小童顯然是又饞又餓,急了一樣,才不管那些,轉眼間兩個肉餅便塞了進去。
那被小童呼做章哥哥的男子臉色便沒那麼難看,轉身微微點頭:“他慣了,不礙的。”
曾嬸家長子比這小童也就大個一兩歲,聞言不由心疼地蹙了眉心。
沈濯微微笑了起來,低聲道:“咱們車上不是帶著熱水?”
曾嬸恍然,連忙快步走去車上,拿了一個小小的保暖的溫壺下來,還有一隻茶盞。轉身走到小童身邊,倒了一碗,遞了過去,口中柔聲道:“慢些慢些。喝口熱茶,別噎著。”
小童嘴裡含著滿口的肉餅停了停,眨眨大眼,有些猶疑,看向章哥哥,見他點頭,方彎了笑眼,伸手接過茶碗,邊喝邊吃起來。
沈濯和福順都不做聲。
幾個人便陪著這孩子將一包肉餅吃完。
曾嬸又情不自禁地拿了自己的帕子,仔細地給他擦了嘴角的油膩餅渣,又不由分說地抹了他的兩只油手,口中碎碎地低聲叮囑:
“要喝熱水。等家裡照看你的人回來,別再這樣狼吞虎嚥的,肚子疼。這大冷天的,怎麼都該生個爐子燒著熱水才好。
“手上都是油,回去用熱水,擦了胰子洗淨,不然容易髒,再吃東西會生病的。記住了沒有?”
小童有些害羞,把手收了回去,藏在身後。
那章哥哥臉色好轉,微一沉吟,轉身對著沈濯的方向,低頭拱手,長揖到地:“小姐怕是來尋北渚先生的?”
玲瓏還待要遮住沈濯,沈濯卻知道沒有這個必要了,索性往前走了兩步,屈膝行禮:“正是。”
那章哥哥直起了身子,卻守禮將目光投在地上,並不看向沈濯的臉:“北渚先生過完年,初三便雲游去了。歸期未定。去歲是臘月二十八才回來。小姐可以回去了。”
沈濯頷首:“多謝告知。”
那章哥哥躊躇片刻,又一拱手:“在下章揚,乃是山下長興書院的教習,一兩日間便要離開吳興。不知小姐可會在吳興停留?”
章揚,教習?
沈濯想起沈典替北渚先生鳴不平的那些話。
——“……阮先生學貫古今,極為淵博,絕不是滿身銅臭的人……”
原來,根本在這裡。
“章教習是北渚先生的,外門弟子?”沈濯稍稍斟酌用詞,輕聲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