嶽盈嗔道:“你怕我接不住是嗎?要不你射一箭,我來接著試試看?”
李文軒笑道:“還是罷了,我這一箭出去怕是得偏上十萬八千裡,你的劍可是再也夠不著嘍!”
三人一起哈哈大笑,一笑之間竟是消弭了許多隔閡。
楊欽請李文軒與嶽盈坐下,三人沉默片刻,嶽盈先是開口道:“楊寨主,您是明白人,我們此行為何而來,想來不用與楊寨主多說了吧?不知道楊寨主心意如何呢?”
楊欽沉吟片刻,說道:“不瞞兩位,我心意未定!”
李文軒問道:“敢問楊寨主還有何猶豫?”
楊欽嘆道:“自古忠臣不事二主,此為其一,背棄信義,臨陣倒戈,怕是從今往後難逃不仁不義之名,此為其二,這第三便是……我那一家老小的性命……我楊欽怎能為了一己功名至全家老小的生命於不顧?”
嶽盈說道:“楊寨主果真是大丈夫,只是有些不智!”
楊欽問道:“我如何不智?”
嶽盈說道:“你有這三處顧慮,便是有這三處不智!”
楊欽說道:“願聞其詳?”
嶽盈看看說道:“其一,忠臣不事二主,所言乃是民心所向之主,光明正大之臣,楊么雖然一時佔有洞庭之地,卻是濫施暴行,荼毒一方,如今更與外賊勾結,意圖顛覆我大宋江山,要至天下蒼生於水火之中,請問就憑他談何民心所向?而楊寨主雖有一身本事,遇到了這樣的‘主子’,便如同星月藏於林間,何來光明正大之說?”
楊欽額頭有些冒汗,又道:“那其二呢?”
嶽盈笑道:“這其二不但是不智,甚至還有些可笑,楊寨主想要重信義,不肯留下罵名,那得也看是對何人重信義,而且也要看信義與天下正道之間究竟是孰輕孰重。楊么平素雖說看起來待你不薄,可是單憑他強行將眾寨主的家眷留在寶臺山一事,就足見他與人難以交心,這楊么剛剛起事的時候,你們之間的關系若說是”情深意重“,可現在在我看來不如說是生意場上的買賣關系更為貼切一些!”
李文軒本來是打算沉默不言的,不過聽到這裡卻是忍不住說道:“盈盈,楊大哥對楊寨主或許是這樣的,但是他確實是一條好漢,是可以相交的好朋友,他對我是當真有兄弟情分的。”
嶽盈說道:“不錯,你說的很對,但這也是因為你與他僅僅只是單純的朋友,不曾真正共事,你與他在一起所言八成也都是探討一些武學招式,或是一切其他隨心所想之言,就算你二人觀點不同,相互也不會有實質影響,所以你們之間才可以有比較深的情分,他也是因此,在那日的宴會上不願意為難我們,可是你如果在他手下未將,三日五日,三月五月之後,這份兄弟情慢慢淡了,那時候事情可就不好說了。”
楊欽說道:“按照姑娘的這般說法,聖王不曾對你們不起,可你們這一趟卻是到洞庭來策反聖王座下的諸位寨主,就是說你們都是不講信義之人了?”
嶽盈微微一頓,說道:“非也,文軒,你將那面金牌取出來給楊寨主瞧瞧。”
楊欽看到那金牌,驚道:“這是聖王的金令,見金令如見聖王本人,這令牌如何會在你們的手上?”
嶽盈說道:“文軒與你們聖王雖說以彼此為友,但心中所向不同,只得各行其道,實則也是無奈之舉,但是文軒顧及這份情誼,便答應了劉珍珍,也就是你們聖王的劉夫人,它日若是寶臺山有失,文軒就會用這金令去寶臺山走一趟,去救那個叫楊興的小孩子,當今聖上有嚴令,楊么屬下諸將皆可寬恕,但這楊么的血脈卻是不得放過的!文軒願意為這個小孩子大險,這件事情文軒擔了多大的風險,楊寨主應當是明白的,不知道這件事在楊寨主眼中,算不算是講朋友之間的信義呢?”
楊欽沉默不言,嶽盈繼續說道:“至於方才我說的那第三點嘛,其實也是叫楊寨主為難了,顧念家人安危,這是人之常情,不過我可用性命擔保,楊寨主舉事之時,定然可保楊寨主的家人無恙,不光是楊寨主,對金琮、劉詵等人的家眷也是如此,不過至於究竟是什麼法子,恕我現在不能直言相告。不過就算你們不降,執意與當今朝廷為敵,你們的家人一樣可保平安,我爹爹的部下絕對不會傷這些無辜的人分毫,但是亂軍之中刀尖無眼,難免會有所誤傷,楊寨主既然想要保全家人,所以這往後的打算,還請三思啊。”
楊欽的嘴唇微微顫動,似乎想要說些什麼,卻聽到門外有人說道:“報寨主,寶劍已經尋回!”
楊欽說道:“好,快些送進來!”
當即一人雙手捧著青霜劍走了進來,李文軒心中的大喜,起身說道:“多謝楊寨主,青霜劍可以失而複得,這要是叫我自己下去尋找,怕是得花費好多功夫呢。”
楊欽也是一笑,他見青霜劍鋒利非常,心生喜愛,正想要借過來看個究竟,忽聽到門外有人說道:“你不能進去!不能……哎呦。”
楊欽臉色一沉,向送劍的那人問道:“外頭是誰,不想要命了嗎?”
那人搖搖頭,顯然不知道,跟著又聽外頭腳步混亂,有人說道:“我聽說你們楊寨主在此間會客,我就也來湊湊熱鬧,難道不成嗎?”
三人同時低呼:“不好,是完顏亨!”
只聽著完顏亨的腳步就要到門口,嶽盈腦袋轉的最快,說道:“楊寨主,得罪了!”跟著搶過青霜劍,橫劍架在了楊欽的脖子前面。
李文軒與楊欽都先是一驚,但隨後就覺得嶽盈卻是出了一道妙招,只是送劍的那個人還沒緩過神來,不知道嶽盈這是做戲給完顏亨看的,就要張嘴呼喊,李文軒怕他露陷,便隨手一指將他點倒在了地上。
幾乎就在那人倒地的同時,就有人大步邁入,前後進來三人,第一個是完顏亨,第二個人是貼身保護他的阿圖,而走在最後跟進來的那人看到李文軒與嶽盈在這裡,頓時臉色就變的煞白,愣在了當場,因為這人便是這兩天來與李文軒還有嶽盈時時見面的扈南松!
因為阿圖的功夫不弱,李文軒原本是將注意力全都放在阿圖身上的,但是扈南松進來之後李文軒便只顧盯著他了,扈南松也是盯著李文軒,不過他看了李文軒一眼當即垂下頭去,不敢再看。
六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沒有一人開口,本來不知道這沉默會有多久,卻聽到走廊上傳來一陣雜亂腳步,原來是楊欽的眾侍衛看到裡面情況不妙,跟了進來。
當前的是一員副將,見到嶽盈執劍挾持著楊欽,當即叫道:“賊子,放開我們楊寨主!”
嶽盈嘿嘿的笑著,自然不會放開,拉著楊欽往後退了兩步,站到了李文軒的身後。
完顏亨說道:“好巧,好巧,不想今日咱們又見面了,你們說說,這是偶然呢,還是……”
李文軒說道:“確實是很巧,巧得很!”不過李文軒說話並沒有看著完顏亨,而是一直盯著扈南松,他萬萬沒想到扈南松會與完顏亨在一起,如此一來,嶽盈之前不肯說出那個奸細的身份,李文軒一直很是不理解,但是那個奸細若是扈南松的話,也就難怪嶽盈不肯說明瞭,試想若是告訴扈鈺,說他的公子投靠了金人,叫他這位洞庭水幫的總鏢把子情何以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