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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生我未,再待來生

“你是天上的雲雀,我是陰溝裡的水草,我不強求你嫁與我,我只想守候在你左右,保護你一生。”

李焉識對於她的說法並不意外,正如喬玉書所說,她這樣的性子絕不可能摒棄心裡的正義觀來配自己。

他時常給自己做心理建設,經常跟自己說,退一萬步,再退一萬步,只要她好好活著,過得幸福,自己能時常見到,默默守護就好。愛一個人,並不一定要佔有,即便他說這話時很是違心。

“對不起,李焉識,我不能答應你。”

她手裡的籃子松脫摔落在臺階上,滾落山間,餘響回蕩。他突然意識到她貼著自己脖子的雙手已經涼了很久。

“對不起,我才是那個懦夫。到這個時候才敢開口說我曾喜歡你。”

她的氣音隨著撥出的淺淺白霧只落在他的耳畔便消散無蹤。

“你怎麼了,身子怎麼這樣冷?”李焉識的心愈發慌張,他隱隱有了猜測,卻又不願相信。

“我沒事,我只是……好,好像快要死了。”

她相扣的雙手逐漸松開,只勉強搭著,倘若他步子的幅度再大些,便會滑落。

“其實,我早就該死了。如果不是你,我也許在拜月節就已經死了。能偷生這幾個月,看,看看江湖的模樣,我很滿足。”

李焉識心亂如麻,腦子頓時墮入一片空白,很快又醒轉過來。今日是初十,距離她服藥之期,應當還有幾日,怎地今日便至此境地?

他萬分懊悔,怎麼早沒有想到隨身揣一顆以備不時之需?於是當即加緊了腳步,顛得她的身軀無力地撞擊著他的後背。

“咱們已經下山了嗎?”

她很想睜開眼睛,但是寒意已經從僵硬的肢端侵襲到軀幹,此時任何多餘的動作,於她而言,都在透支她最後與他相處的時間。

“很快,已經到山腳下了,別怕。”他心急如焚。

“前頭,是不是有一株梅花樹?我想……去看看。”

“我現在帶你回去找喬老闆,等你好了再來看,好嗎?”他恨不得帶著她飛回喬宅,哪裡顧得上什麼旁的梅花樹桃花樹。

“來不及了,李焉識。這次不一樣,帶我去,去看看吧。”

他漸漸感受到背上之人如同一座石雕般沉重冰冷,猶豫了片刻,還是答應了。他害怕,萬一……萬一真……自己的固執會叫她含恨而終。

“好,好,撐住,一會兒就到了。”

他安撫著,不斷同她說著話,生怕下一句便只剩自己,下一句便沒有回應。

“到了,睜開眼,睜開眼看看。”

他把她輕輕放在梅花樹下,手撐著坐在了她身畔。她靠著粗壯的樹幹,艱難地微微睜開了眼睛。

滿目皆是一大簇一大簇,枝頭白紛紛的花,正是盛極欲凋之時。不消風過,那暗香身不由己地飄零。漫天灑落,不捨,卻無可奈何。陽光穿透過樹枝,刺得她眼睛有些睜不開,腦子更有些眩暈。

他看著她蒼白的臉上綻出滿足而苦痛的微微笑,半睜著的琉璃珠子般的眼睛裡倒映著日光的光輝,她的睫毛平直著朝前,濃密而烏黑。整個人在這漫天紛紛飄落之中孤獨而恬靜,仿若她生來就屬於這裡。

是的,她生來就屬於這裡。

“我看見了……師硯,真的好美。”

她閉上眼睛,睫毛翕合,她的烏發依戀地靠在了李焉識的肩上。

聽見不是叫的自己,李焉識不知該不該攬她的肩,他的手此刻無所適從。

“李焉識,能不能再,再答應我一件事……最後一件。”

“你說。”

李焉識別過頭去,不敢看她,極快地拭去眼裡盈滿的淚。

“還有一點怪不好意思的。”她有氣無力地笑著。

“你這個女流氓,還有什麼是你不好意思的?”他不忍袒露自己的悲傷與不捨,強裝著鎮定,同以往一般打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