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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影往事,忘寒之解

我望向淩雲山頂燈火點點,唯餘怨憤。血海深仇,此生不忘。可我不能逗留,悲慟之下,也只得抱著這孩子對著師兄師嫂重重拜了一拜,便拿走了師兄手中握著的掌門之劍——長空劍。

這把劍,必將成為我和她複仇的尖刃。

濕透的衣裳結了冰,又冷又硬。我抱著臉凍得通紅的她,走在無盡白茫茫的大雪裡。那個夜,又冷,又長,眼前一望無際,好像如何也走不到盡頭。月光映在雪地,照得通明。

承鶴那一掌給得極重,絲毫沒留師徒情面,更沒想留我的活口。我愈走愈是乏力,足下沉重,懷裡的孩子呼吸又淺又弱,也越發似鉛墜。

可我不甘心,我不甘心啊,不甘心……

我不甘心!

我就這樣拖著腳步,一步一步地咬著牙往前踉蹌,四下卻並無人煙。

直到滿天亂飛的棉絮點子裡,迎面出現一個黑點,闖入我的視野,愈來愈大,伴著疾行馬蹄聲直沖而來,我才意識到,眼前是一駕鏢車。

鏢局走鏢素不夜行,除非……

鏢局車後緊跟著的嘈雜馬蹄聲,夾雜的呼喊聲,映證了我的猜測。

我拼死攔住了那駕鏢車,一躍而上,不由分說便將孩子塞到那人手裡,拔劍便朝著追殺之人搏去。

賊匪武藝平平,卻人多勢眾,我傷重力有不逮,雖將其盡數斬殺,身後還是中了幾箭。

我趴在雪地裡,臉埋在積雪中僵得麻木,已然無力抬起。那人抱著孩子,身後還跟了幾個兄弟,朝我大步跑來。我看著翻飛的鏢旗上明晃晃的乘風二字,只能斷斷續續將“換她的命”這幾個字勉強擠出口。

我賭贏了。

他將這個孩子養得很好,連著自己兩個親生女兒一道悉心照料,視如己出,也將一身血衣蘸雪的我帶回養傷,他性格直爽豪放,與我極是相投。我的傷在春天來前慢慢地好了,可這孩子,卻似乎不大對勁。

她格外怕冷。

最初的幾年,我們都以為是我抱著她在雪裡走了大半夜,故而留下了寒症,只是冬日裡多加保暖些,誰也沒太放在心上。

我一直暗中盯著絕雲派的動靜,後來才聽聞那夜之事已然作為絕雲秘事被按下,多方打探才得知,那日承鶴竟將李焉識也逐出了師門,還在幾日後,親自出手將玄靈派涉事之人一一梟首。

我這才將調查的目光轉向玄靈派。

玄靈派因機關暗器,擄掠藥人制毒在江湖上臭名昭著,人人喊打卻又厭惡懼怕,如陰溝裡的老鼠,因此他們的訊息也極為隱秘。

隨著時間的推移與深入,我漸漸描摹出當年的真相,也意識到她似乎是中了一種毒,這毒在她體內潛藏著,折磨著,只待一個引子,便可爆發。

可打她記事起,我便只能挪去青峰山上,躲在暗處悄悄看著她長大了。

看她吃飽了笑,看她摔跤了哭,看著她學著走路,看她在院子裡瘋跑,看她好奇地鑽到馬屁股後被一蹄子踹翻。

我隱藏在她生活的縫隙碎片裡,陪她一道喜樂哭笑。

我無法決斷,是否要將仇恨擺在她的面前要她看清,她難道真的該一出生便背負上這樣的血海深仇嗎?

既無法決斷,又怎可貿然現身。

直到她七歲那年,鏢局遭仇家報複,我不得已在她面前露了面。

她站在廊下抱著柱子,大睜著眼睛看我幹脆地一劍一個,眼神之中除了對劍法的渴慕,還有花痴。

她就這樣一步一跟,軟磨硬泡,扯著我的衣袂,隨我上了青峰山。

她的氣息很怪,完全無法調出,像是被凍結了一般,我還當她是個武痴,便要她先學著如何制竹劍。

我對她沒有太多期待,只要能防身便好。

直到那一日,她偷看了我自撰的心法,厚積薄發,驟然沖破了冰封,整個人周身冷如寒冰,躺在那毫無生氣,我才恍然驚覺,她所中的乃是玄靈派的忘寒毒。在一次次探查之中,我無數次懷疑過這三個字,卻終究還是忽視了。

我揹著她快馬奔赴玄靈派,可玄靈派洞窟之內起了一場大火,人去洞空,蕩然無存。

這把火,是十四歲,初入仕途的李焉識所放。他滅了玄靈派,解救了無數的藥人,初戰告捷,博得了那樣好的名聲,卻單單毀掉了她唯一的希望。

為什麼他父子二人偏不肯放過她!

我只好日複一日,以我自己的氣將她體內的那股寒流壓制,揹著她遍尋玄靈派餘孽的線索。

我竟真的找到了,那人藏在八方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