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日晨起,看著銅鏡裡蒼白的臉,甚至分不清今夕何夕。
明月死了。
沈硯之殺的。
這個念頭每日都在她腦海中重複千百遍,像鈍刀割肉,疼得她幾乎窒息。
也不曾想,拓跋凜是這段灰暗日子裡唯一的光。
他每日變著法子闖進她的世界,笨拙地想要撕開那層陰霾——
那日她正倚在窗邊發呆,忽聽一陣急促的馬蹄聲由遠及近。抬頭就見拓跋凜牽著兩匹神駿的棗紅馬闖進宮門,侍衛們攔都攔不住。
“阿昭!”他仰頭沖她喊,眼裡帶著少年般的意氣,“大宛名駒!跑起來比風還快——試試?”
見她不動,他又從懷裡掏出一串糖葫蘆。琥珀色的糖衣在陽光下晶瑩剔透,裹著飽滿的山楂。
“東陵老巷那家。”他晃了晃有些化開的糖漿,“我跑死三匹馬才買到的,再不吃可浪費了。”
某日午睡醒來,她發現窗邊多了一個精緻的木盒。掀開一看,竟是十幾只朱紅色的胭脂蟲,正在宣紙上爬出歪歪扭扭的字:
“笑一個”
轉頭就見拓跋凜蹲在窗外偷笑,被她抓個正著後,反而理直氣壯:“你終於肯瞪人了?比死氣沉沉的樣子強多了!”
更多時候,拓跋凜只是抱兩壇烈酒,沉默地坐在她房頂上看星星。
有次她實在忍不住,推開窗質問:“你到底要幹什麼?”
“看星星啊。”他仰頭灌下一口酒,“北境老人說,人死了會變成星星——我找找明月在哪顆。”
這句話像刀子般紮進心裡。
見她紅了眼眶,拓跋凜慌得從房的!明月肯定…肯定變成更好的東西了!”
她紅著眼,一臉嫌棄:“拓跋凜,你要是實在不會安慰人,倒不用為難自己。”
拓跋凜一聽急了:“哎哎,你別哭,我好不容易才說服了怡妹,一月之期原本還有幾日才到,是看在你特殊情況的份上,讓我能提前和你獨處說說話,寬慰寬慰你。”
蕭明昭問道:“你這個一月之期,聽你念叨了幾次,到底是個什麼約定?”
拓跋凜眨眨眼,“你真想知道?那你就趕快打起精神,振作起來,不日時間到了,就好好等著我告訴你一個重要訊息。”說著自信滿滿抱著雙手在胸前,“場地我都佈置好了,保準讓你大開眼界。就是隻怕…到時候你還是不會答應我。”
“你都還沒說,我如何答應?”
拓跋凜不語,抬頭望天。
沈硯之還沒解毒,他不想說。
從以前的不能說,變成了不想說,甚至有些膽怯,即便沈硯之解毒了,結果也是一樣。
又是一個深夜。
她被院中的劍鳴驚醒。推窗就見拓跋凜在梨花樹下練劍,雪亮的劍鋒掃落一樹繁花。
忽然,他劍尖輕挑,一朵完整的梨花淩空向她飛來。
“北境有個傳說——”他挽了個漂亮的劍花,“若能一劍穿花而不傷瓣,許的願就能成真。”
那朵花輕輕落在她掌心,花瓣完好無損。
“我許的是…”他收劍入鞘,眼睛亮得像星辰,“希望某個姑娘,別再哭了。”
“謝謝你,阿凜。”她看看手裡的花,摩挲了半天,半晌,說了一句:“梨花真是漂亮。”
隨即又把手裡的花遞換給了他,眼裡泛淚地繼續道:“可我還是喜歡海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