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夕陽下沉,這場聚會終於散了,金色的光華照在粉嫩的荷包尖上,一切都那麼美。
荷花從此在她眼裡不再出淤泥而不染,是人工的景,富紳的景,充滿了偽飾和自欺欺人。
車上了快速路,宋識因像是突然想起來似的,漫不經心地來了一句:“這個陳寧霄,我們是不是在哪裡見過?”
少薇心裡一抖,垂頸說:“我不記得。”
“是嗎。”宋識因輕輕笑一聲:“我還以為是上次攝影展的人。”
少薇敷衍地回:“也許吧。”
下一秒,她身體受驚地一抖,簡直像條被魚線抽上岸的魚——宋識因勻出一隻手來,握住了她的手:“你今天手一直很冰,不舒服?”
少薇唰一下猛地抽了出來。
宋識因恍然大悟:“倒是忘了你前陣子才病過。”
少薇像被戴上了手銬,一隻手緊緊鎖著捂著另一隻,目光一轉不轉地瞪著宋識因。
宋識因笑道:“這麼緊張?”
“我不喜歡肢體觸碰。”
“你這孩子。”宋識因相當語氣寬容的一聲:“不過,聽到你這麼說,我覺得很欣慰。”
“為什麼?”
“因為你之前總是如履薄冰戰戰兢兢,不知道是不肯還是不敢表達自己。”他轉過眼眸來,“這是我第一次聽你說不喜歡什麼。”
他順便帶她吃了頓晚飯,不隆重,休閑的西餐廳,教她一些西式的用餐禮儀。少薇咀嚼著食物像咀嚼稻草,目光遊移在閃著銀光的盤子和花卉上。
白天的時候,陳寧霄還說過自己手疼。
對,她還要回去幫他推藥油。
這個念頭之後,她的眼睛明亮了一瞬,似乎找到振奮法寶。每次手機的震動,都讓她匆忙放下刀叉,再然後失望地熄滅螢幕,如此周而複始。
宋識因意味深長地看著她:“你最近在朋友身上用的注意力太多了。”
他送了她回家——送到家門口。房東老頭請他坐坐喝茶,他竟真的坐了,鐵觀音兩泡過後,他上樓去敲門,說他走了。少薇的聲音貼著門縫清晰傳來:“我睡覺了,宋叔叔。”
“好好複習功課,有什麼需要跟我說。”
下樓的腳步聲遠去,蹲在門邊用手機播放錄音的尚清鬆了好大好大一口氣。
看不出來,這千來塊的智慧手機放錄音還挺逼真。
少薇早已從屋子背後的樓梯上跑走。怕腳步聲出賣,她脫了單鞋拎在手裡,赤腳下樓。
從這裡到陳寧霄的公寓,如果是心情舒暢地走路的話,是半小時,如果用體測般的速度奔跑,是十二分鐘。
門口崗亭的保安正是上次仔細認過她臉的那一個,問也沒問便開了門,如此暢通無礙地到了公寓大堂,卻被樓管喊住了——他不讓她上樓。
“你上次見過我的。”少薇一雙瞳孔寫著明亮的茫然:“我和頂樓的業主——姓陳,很年輕的陳先生,你再想想。”
“我知道。”樓管正色到不近人情,“但真的不能放你上去。”
“為什麼?我今天跟他約好了。”少薇舉起手中的小紙袋:“我要來給他上藥。”
大約是不忍見她如此堅持,樓管面部表情緩了緩,終於說了實話:“就是業主交代的,以後別讓你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