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對於身為文官卻和武將走得過進的王行之不太感冒,但趙成義也不得不承認其教書育人方面的確有一套,歷年走後門進去的官家子弟中,不論多麼不學無術的,最終至少也能考個明經及第。
如果不是趙旭之太不成器,趙成義也不想在王行之面前低這個頭,但現在只能把驕傲放在一邊,以幼子的前途為上。
夜裡賀青終於被雍和帝放回府,把賀飛宇叫來書房夜談,正事談完後話題轉到李文柏身上,聽說了其要走科舉之路的事後賀青也是欣慰非常,只是聽到賀飛宇想要利用僅剩的一個名額把李文柏塞入半山書院時面色有些沉重。
賀飛宇看得奇怪:“父親,此事有何問題嗎?”畢竟這事也是先前父親同意了的。
“若早幾天自然是沒有問題的。”賀青揉揉額角,“但今日上朝,就聽說這剩下的一個名額,已經被工部侍郎趙成義為他的小兒子求去了,相國也準了這件事,明日他們應該就會去送束脩。”
“趙成義的小兒子?那個不學無術,整日就知道鬥雞走狗的趙旭之?”賀飛宇不忿地一巴掌拍在桌案上,“不是聽說趙旭之連《論語》都背不完嗎?還半山書院,趙成義應該給他找個蒙學講師才是正途吧?”
想起那個聞名京城的小紈絝,賀青也是有些忍俊不禁,但在賀飛宇面前還是保持著父親的威嚴,強自壓制住笑意:“少在背後嚼人舌根子,不嫌丟人吶?”
賀飛宇吐吐舌頭表示閉嘴,但想到李文柏的狀況還是有些苦悶:“父親,就沒有轉圜餘地了嗎?李賢弟於從政民生上頗有天賦,何況現在朝中的風向...”
“今科若不能及第,怕是就沒有以後了。”賀青嘆息一聲。這個道理賀青又何嘗不明白,怨只怨他們回京太晚,讓趙成義佔了先機。
“今科!”賀飛宇神色焦急,“若是有王大人的指點還好說,若是沒有……”只怕就難於上青天。
“這樣吧,為父先給王大人修書一封,你明日帶去。”賀青著人備好筆墨紙硯,“雖然趙成義搶先一步,但畢竟還沒遞交束脩,師生關系尚不成立,只要王大人出言要收李文柏,趙成義也不能怎麼樣。”
賀飛宇點點頭,雖然並不覺得王行之會願意趟這趟渾水,不過也只能試一試了。
朝中局勢風雲變幻,在削減兵權這件事上聖上的心思並不那麼堅定,文官又向來喜歡抱團,賀家此時急需在文官集團中打上一個口子。
於情於理,李文柏都是最合適的人選。
次日天剛放亮,李文柏和賀飛宇早早地就乘上馬車出發了。
雖說騎馬更快,但為保萬一,賀飛宇把原本確定拜師後才會獻上的束脩一股腦搬進了馬車裡,這才使得兩人只能乘車前往。
王行之雖為大儒但並不迂腐,對於正常考進半山書院的學子來說,王行之並不會苛求他們束脩給得多少,但對於每年三個“走後門”的學生,則毫不客氣地獅子大開口,金銀珠玉來者不拒,給多了不嫌多給少了不高興,往往世家也不在乎這點閑錢,就當給自家子弟買了個心安。
就這樣,半山書院憑藉著這些“贊助”不斷修繕設施,明明沒有朝廷撥款,設施完善程度卻已經遠超國子監。
不是沒有人不滿,但王行之奉旨開設書院,門生故吏遍佈天下,就連皇帝在招生一事上都得給其三分薄面,一般官員要惹他還是得先掂量掂量。
原本束脩的銀錢賀家是準備出的,但是李文柏怎會同意?他是行商之人,廣陵的産業還在源源不斷給他累計銀子,於是賺到的身家銀子都在馬車上了。
半山書院坐落在京城郊外十裡處的五華山中,因為建在山腰之上,是以取名“半山書院”,書院不設年限,入學後的學生只要未能透過科舉,就可一直讀下去,不過為防有人濫竽充數,王行之規定凡是連續三年考進士不中的學子,次年要麼選擇轉考明經、明法等科,要麼退學回家繼續研讀,成功將半山書院的學生控制在百人以內。
馬夫一路輕車熟路地駛入五華山中,往來書院的學子們早已在山間行駛出了一條寬闊的道路,沿途經過皇家寺廟五華寺,在往上走約摸一炷香的時間,書院大門邊呈現在李文柏眼前。
相對於國朝最富有書院的名聲來說,半山書院的山門顯得有些過於簡陋。簡簡單單的石質拱門上掛有先皇親筆題字的“半山書院”牌匾,兩側是今上禦筆書寫的對聯——“大任從勞苦得來,願諸君皆以天下為己任;酬知在居恆造就,效曩哲勿忘性內之良知。”
短短兩行字,標明著前後兩代君王對半山學子的期許,也給這書院掛上了金光閃閃的免死金牌。
這日恰逢書院休沐,內裡除了少數不遠千裡前來求學,老家並不在京城周邊的學子之外,也就只剩下了趁清閑做做學問的先生們。
門房見是賀飛宇來到,當即笑呵呵地把人請到了王行之所居別院的正堂,恭恭敬敬行了禮:“姑爺稍待,小的這就去通報老爺。”
作者有話要說: “大任從勞苦得來,願諸君皆以天下為己任;酬知在居恆造就, 效曩哲勿忘性內之良知。”,取自貴山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