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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一週以後,我後桌的倒黴蛋路迢迢就把腿摔斷了。

他的腿打了石膏在狹窄的座位裡顯得過於憋屈,班主任解老闆就把他的同桌調走了。

於是並不想和傅懿行打交道的我一轉身從包裡拿點兒什麼的時候就能看到他。

他常常抬頭沖我笑笑。

每次他微微勾起嘴角的時候我都忍不住贊嘆他長得實在是帥氣。

每當我開始贊嘆的時候就會立即在心裡罵自己膚淺,並提醒自己不能進入他的生活——與我交好的路迢迢摔斷了腿就足夠能證明我大概真是一顆天煞孤星。

仔細想來,老爸走了之後與我生活關聯度比較高的人都受了些影響,唐城感情失敗,迢迢平地摔成了骨折。

我並不想這樣迷信的,但我還是忍不住揣測如果沒有我的存在,他們會不會更順利一些。

即便這些真的只是巧合,完全與我無關。

我不願意破壞過於美好的東西,也不願意影響過於美好的人——雖然傅懿行目前已知的美好只在於他的外在條件。

我不瞭解他,所以並不知道他是不是和唐城一樣美好。

我和他的地理位置讓我不得不從各個方面認識他——

老師喜歡一組一組地改作業和試卷,這樣容易分辨有沒有抄襲的情況發生,傅懿行的本子或卷子不可避免會被傳到我的手上:

傅懿行的數學和物理好到令人發指,卷子上往往沒有扣分項;我的物理老師是一個非常有趣的老頭,他喜歡在錯的地方打鈎,學不好物理的人作業上大多是紅豔豔的勾,而他的作業每次都像被老頭遺落了一般,收上去什麼樣發下來就是什麼樣,一開始我和我同桌還被這種現象蒙騙了,畢竟一次作業總得有那麼兩三個勾吧,便一起給傅懿行判卷,才發現他的答案就是標準答案,所以不需要老師再指手劃腳了。

路迢迢也最不喜歡照他的卷子給自己訂正,傅懿行總有辦法省略他覺得沒有意義的解題步驟——這往往是他得不到滿分的原因,思維方式又極其跳脫,難一點的題看他的解答也沒有用,根本看不懂的。

與他過分優秀的數學和物理相比,傅懿行的語文水平就很一般了,古文學得尤其差,迢迢最大的興趣愛好就是在傳卷子時拿著他的卷子向我展示傅懿行這次又把翻譯題糟蹋成什麼樣了。

當然,這種分享只能趁他不在的時候進行。

他在的時候我是不會回頭聽迢迢瞎掰扯的。

傅懿行其實算比較沉默的型別,也不愛笑,班上女生說這個男神就像高嶺之花一樣,只可遠觀,沒法褻玩,嫌棄他給人的距離感太強烈了。

我覺得這種距離感和傅懿行的性格應該沒什麼關系,他話不多,但並不高冷,後排的男生都覺得他人挺隨和的,女生們大概是因為都在前幾排,坐得太遠了才會對他有這種不客觀的評價。

不愛笑這點倒是真的,誠然我常常因為回頭拿東西沐浴在他淺卻認真的微笑裡,其他情況下的確很少看到他笑。

我想我大概是沾了唐城的光了吧。

很奇怪,我原以為自己這樣不太正面的人會很難和同學融入到一起,加上我又是一開始時唯一沒有做自我介紹的那個人,原本我對正常的校園生活已經不抱期望了,但我和我的新同學們相處得都很好,至少我周圍一圈人都很友好。

也許是我把自己的負面情緒掩飾得很巧妙的原因吧。

時間的確能夠治癒一些傷痛,比如我稍微大了一點兒之後就很少想起我的親爸媽了,還能自由自在地享受和警察叔叔一起的生活,但是警察叔叔的去世硬生生地扯開了我那條隱秘卻真實存在的傷口,二次創傷真的很痛啊,三個月過去了,我還在反反複複地做同樣的夢——一聲巨響之後,我爸媽滿頭是血地倒在了車前排的座椅上,我從車窗裡爬了出去,看著被撞得辨不出形狀的車頭發愣,然後那車竟然動起來了,警察叔叔扒著車門喊停下,車卻越開越快,越開越快,駛入一片白茫茫的霧,我不知道我在哪裡,也不知道車在哪裡。

每次醒來我都覺得很茫然。

感覺身子輕得很。

友好的同學們、單純善良的唐城、乃至那個被我刻意忽視的傅懿行都在給我的生活增重,每天早起時的虛無感卻依然把我困在了時間之外。

好在我清醒時的心理活動少了很多——這是不錯的徵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