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懿行是海洋裡唯一的燈塔,在大風大浪之中挺直了腰板默默寫著卷子。
其實拿別人的短處取樂並不算高尚的行為。
但高中生的快樂就是低俗而又簡單。
也只有十六七歲的人能為一個同學會錯意的古詩鑒賞笑得不能自已。
我忽然開始慶幸自己處在這樣一個年紀,還能夠真實地感受到快樂並且被周圍的氣氛帶動著持續地保持著這樣的心情。
傅懿行確實厲害,怪不得唐城一直喊他行哥——即便他的語文卷子成為了後排男生的笑柄,即便他語文沒考到平均分,他也憑著□□的數學和穩定的英語在這次月考中拔得頭籌。
比第二名高出了近十分。
並且在放學前被群嘲的一個多小時裡寫完了一半的數學作業。
行哥彷彿開了掛,我現在發自內心地覺得他真的很牛逼。
剛剛笑過他的人此時紛紛腆著臉向他討卷子——難得長假,沒有人願意寫作業,都想抱傅懿行爸爸的大腿。
華安的放學鈴聲格外悠長,一如它漫長的歷史,是一種古老的樂器按照校歌的旋律鳴奏著,經由各處的廣播,響徹校園的每一個角落,仔細的人或許還會留意到其中夾雜著淺淺的鐘聲——鐘樓裡的老古董至今仍在燃燒著自己。
我一直覺得這個時候的學校浪漫異常,忍不住想多停留一會兒。
九月底的桐城已經入了秋,空氣裡卻還殘存著不願離去的暑氣,華安的梧桐也還綠著,我一邊往窗外看,一邊磨磨蹭蹭地收拾東西。
一會兒我還得往板報上抄一些詩句,這次班裡討論出來的主題是“古典文化”。
解老闆給班上每個人都安排了職位,試用期一學期,做得好的留任。
我不知道他從哪裡覺出我有繪畫天分,讓我做宣傳委,事實上我也是一竅不通,所以並不能幫他們畫畫,負責設計的女生覺得我字寫得好看,給我派了寫字的任務。
班上的其他人都走空了,只有傅懿行還在埋頭寫數學作業。
他大概是不寫完不罷休的。
曾經吵吵嚷嚷的教室只剩下我和他兩人。
我噠噠噠噠地往黑板上抄著離騷的段落,偶爾能聽見他翻動卷子的聲響。
也許是最後我欣賞自己的板書時太過於沉浸,竟然沒有注意到他的筆已經停了,跨坐在椅子上也在歪著頭看整幅板報。
是他的贊美聲驚擾了我的思緒。
如夢初醒般,我又一次撞入他深深的眼眸裡。
傅懿行說,你的字真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