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為他不胡鬧的時候事情會變好。
可他就這樣放棄了,我又覺得難受。
唐城再也不是那個天真的小孩了。
我端著水走到病床前,舅媽眼圈紅了,“媽媽不想逼你。”
唐城笑著搖了搖頭,淚水還在流。
早上我去喊唐城起床的時候,發現他滿眼紅血絲,睜著眼躺在床上。
我不知道他是一夜沒睡還是醒的太早。
不管是哪種,他心裡都太難過了。
現實很殘酷,如果唐城從小就會放棄,懂得取捨,他就不會這麼難過。
我摸了摸他的頭發。
“你真的,願意這樣做嗎?”
“我不願意。”
他回答得很直接。
“對不起啊,我也讓你這樣。”
“這樣比較好。我總不能一直這麼任性。我知道我媽不能接受,但她為了我妥協了,我也想為她妥協一次。道理我都懂,做起來很難,我一直覺得可以再等等,等我到不得不那樣做的時候,可是我今天才發現,媽媽也會生病,腫瘤,再晚一點就能發展成癌症了,我才知道時間不會等著我長大。”
“有時候我很羨慕你和行哥,你們想什麼都很周全,學習也好,不讓人擔心,如果我是你,我一定會堅持,媽媽就算不同意也很難說什麼,她知道我能過得很好。可是我不是你們,我能讀好一點的學校,能去國外上學,都是我爸媽拿錢砸出來的,我這樣的人,如果出生在普通一點的家庭,我可能連高中都上不了,去讀技校,我又不愛讀書,可能15歲就出去打工了。”
“我爸以前從來沒打過我,他打我的時候我氣瘋了,現在想想我真的不應該和他那樣說話。你知道嗎,任恪,我當時走進我媽病房裡我還沒想放棄,打都打了,打完還不讓我喜歡他嗎,我就是想讓我媽心疼,她同意了,哪怕我爸不同意,我都能名正言順地喜歡傅懿行。我沒想到她會那樣說。我知道她能順著我,但同性戀是她的底線,她早知道了她不說,她為什麼不說呀,說了我就會跟她擰,我什麼事都做的出來,她寧可不說,這事兒就永遠不能放到臺面上,能拖一天是一天,你是不是以為我能像傅總一樣,被打一頓也要爸媽同意啊,我壓根兒沒那麼想,我怕疼,我想慢慢地耗,等到我耗到沒女孩要了,他們總會同意的。我爸要是不打我,我昨天也不會說的。”
“你是不是覺得我很自私?”唐城眼裡又聚了一汪水。
我感覺他這一個月裡,為傅懿行哭,為舅媽的病哭,為他無法繼續的愛情哭,一輩子的眼淚都要流完了。
我去拿了一條熱毛巾給他擦臉,邊擦邊告訴他:“你不自私。你很好。”
“我還不自私啊,我昨天那樣進到病房裡你不害怕嗎,我可能為了出櫃把我媽給氣死了。”
“閉會兒眼。眼睛疼不疼?”
他閉上了眼睛,我把毛巾折成一小塊敷在他眼睛上。
唐城突然嚎了起來,“我疼啊!疼死了!”
我還是認為唐城對傅懿行的感情不屬於我定義的愛情,但是對他來說,那就是最不能割捨的愛情了。
我看到的是他對寧馨兒的感情,我覺得已經足夠熱烈了。
比起對傅懿行的,九牛一毛。
他分手那段時候臉上一點兒笑容都沒有,但他也沒哭。
我才明白,我看到的只是我想看到的,是我認同的,是我以為的。
我預設了他對寧馨兒一往情深,所以我沒有在意所有唐城喜歡傅懿行的細節,我覺得他的喜歡來得太快,我覺得他的感情不值一提,我覺得舅媽的猜測莫名其妙。
唐城在睡過去之前說了一句,“我不該和馨兒在一起的,但我為什麼也能喜歡女生呢?”
如果他只能喜歡男生,他或許能夠破釜沉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