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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如果夏天不對應著禍事,我大概也能和多數青春期的男孩子一樣,喜歡這個火熱而又甘爽的季節吧。

唐城總是約我和傅懿行一起去游泳,被我用各種各樣的理由推拒了。

我想我還是應該和他保持一點距離。

在我的用心經營下,我與傅懿行即便有唐城這一層關系,也依舊是好友列表裡最陌生的存在。

一個交警叔叔在朋友圈裡轉發靜海寺招募短期修行僧人的告示。

他們這些人是不能信佛的,轉發這種告示應該是想到我爸了。

我爸的骨灰就在靜海寺的功德堂裡,我問他能不能幫我爭取到一個名額。

我很清楚自己殘忍薄涼的天性——我這樣的人需要透過感官鞏固情緒,不然我會忘了我爸對我的恩情。

暑氣硬生生地逼停了我失去親人的悲愴,我要趕緊捉住還有跡可循的難過,把十年的父子情銘刻在心裡。

那個叔叔當真有辦法把我安排進了修行的人裡,我還格外受了照顧——他們學習佛法的時間要比我長得多,我除了每天上午下午各兩個小時學習經文的時間,都跟著當班的和尚在功德堂裡招待來客。

這裡存放的大都是烈士或者名士的骨灰,來這兒懷念逝者的人大都安安靜靜的,來時腳步輕輕,去時也不發出什麼聲響。

在這個四處沁著檀香、空調溫度正好的房間裡,心緒很容易放空。

我需要讓自己思考起來才不至於陷入空空蕩蕩的絕望裡。

我粗糙地規劃了自己的人生,每天都往框架裡填些新的內容。

如果我爸還在的話我肯定會上警校,被他影響著我很想做一個為社會奉獻自身的人,但我現在完全沒有這方面的想法。

在這樣的環境裡産生我這種念頭其實算大不敬的,但我忍不住想活著已經很不容易了,我這樣的人能不墮入萬劫不複都是我爸和我親媽教育得好。

不考警校的話我又能學什麼呢。

感覺自己對什麼職業都沒有興趣,恨不得日日虛度光陰。

每天想到這兒我都很心虛地打住了。

同一期來修行的人裡也就我是心術不正的。

這兒的主持大概是看我年紀小怕我耐不住寂寞,常常找一些年輕的僧人與我聊天,或者讓我去做一些比較世俗的活計,像是打發那些妄圖把親人的骨灰存在功德堂裡卻沒有底氣的人。

我都數不清這段時間裡我解釋了多少遍,想要功德堂裡一個抽屜需要做怎樣的善舉或是捐獻多少香火錢。

寺廟的確是寺廟,但有人在的地方就是俗世,寺廟也只是比那些更加俗不可耐的地方少一分俗氣而已。

我接待過一個富商,他捐了那麼些香火錢,給自己在這個地方留了一個位置。

那會兒我身邊的和尚滿臉尷尬,可能是怕我覺得幻滅吧,也可能是怕我內心對這個寺廟少了幾分敬畏。

我沖他笑笑表示理解,這兒畢竟也還是人間。

我怎麼可能會幻滅呢,我早就知道這裡還有結了婚的和尚。

當下的人不信佛,對僧人就不怎麼嚴格了。

我和多數人一樣隨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