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發展到了這個地步,早脫離了控制範疇,無法預料下一步如何,驚惶也好,擔憂也罷,總得面對,倒不如淡然從容視之。
書生養氣,氣度如何,便是要在危難關頭,方見真章。聖賢有雲:泰山崩於眼前色不變。
絕非說說而已。
眯起眼睛,陳三郎打量那片浪潮,說道:“這次又會來哪裡大妖?”
蟹和回答:“打先鋒的,應是夜叉。”
話音未落,一團團水花滾動,其內有陰影盤桓,過不多久,一頭頭高大的妖物湧現,赤發藍膚,手長腳長,形態怪異,它們身上只在要害部位披掛些鎧甲,其餘地方都是裸露著,手中各自把持一柄巨大三叉戟。
陳三郎望著,好奇問:“這就是傳說中的巡邏夜叉?都是母的?”
蟹和點點頭,若換了別時,它可能會說句“母夜叉可是妖族美人”,現在卻沒了心情。
人與妖不同,審美自然也不同,在人的角度看,母夜叉簡直是醜陋粗暴的化身;可在妖的眼裡,母夜叉的樣子反而極美,是配偶的絕佳物件。
隨著一個個母夜叉馭浪出現,它們站成一個扇形,圍繞著荒島正面,在距離百丈之外便站定了,不再突進。
“這麼多,難道所有的夜叉都到了嗎?”
蟹和一邊數著,一邊倒吸口冷氣,覺得牙疼。
見到諸多夜叉,蛤蟆倒做起光棍了,一個勁瞅著,渾然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模樣。
約莫過了一刻鐘,東南方飄來一大片烏雲,足有數畝方圓,甚為古怪。這雲似乎受人控制,徐徐飄來,在荒島百多丈外停駐,雲氣變幻,慢慢展現成一張臉容,只是不甚清楚,唯獨顯化的一對眸子十分明白,紅芒閃爍,灼灼地盯著荒島看。
其看的當然不是島,而是島上的人。
一種被窺視的感覺冒上心頭,蛤吃肉渾身打個冷戰,下意識地夾了夾褲襠,有寒氣從尾椎骨冒起,直上腦門。
又過了會,西北方向有妖氣沖天而起,有若一道巨大的炊煙,扶搖直上,沒入天空,遠遠看去,更像一道龍卷風。
幾乎同時,西南方位行雷閃電,中有火焰騰空,噼裡啪啦的在燃燒著,形成一顆巨大的火球。這火球竟是在湖面上生成的,真正的水火相容,說不出的詭異……
毫無疑問,每一處異象都代表著一位大妖。
短短時間,便來了三位大妖。
天下大妖屈指可數,有些在龍宮任職,但更多的都是在各大江河山脈中當大統領,管轄一方。說白了,它們便等於天下九州的刺史們,封疆大吏。
蟹和只覺得兩腿不自覺地開始抖:如斯大陣仗,圍困重重,當真是駭人聽聞,難不成,是蛇後親自駕臨了嗎?
這很有可能。
想到蛇後,蟹和口中更加苦澀,滿頭冷汗冒了出來。
陳三郎與許念娘站在一塊,緩緩說道:“龍宮這是要傾巢而出了呀,實在看得起咱們。”
許念娘握緊了刀柄:“咱們臉上有光。”頓一頓,繼續說道:“其實我對於它們也挺好奇的,無奈這些家夥一直藏著不敢見人,今日倒好,能逐一認識認識。”
兩人說得雲淡風輕,蟹和聽得眼皮子直跳。隨著一位位大妖降臨,蛤吃肉也意識到事態嚴重,開始臉色蒼白,眼珠子一直在轉,似在思量有沒有一線生機。但想來想去,終歸是死了這條心。
三尊大妖出世,數十巡邏夜叉擺成陣勢,把個小小荒島圍困的嚴嚴實實。不過它們都留在百丈開外,彷彿在等待什麼。
能讓它們等待的,一定是某位超然存在。
便在此時,在水域深處傳來了一陣鼓聲——這是一種極為微妙的聽覺效果,水深不知處,鼓聲起何方?但聽得一聲聲,十分有節奏感,而且有力量,仿若敲在心坎處,聽多兩聲,心跳便被鼓聲所控制住了。鼓聲響,心便跳;鼓聲停,心跳停,那般感覺,說不出的憋屈難受。
許念孃的臉色變了。
緊接著,又是一種樂器響起,如同吹起號子,聲調高亢雄渾,自有莊重之意,不容侵犯。
吹大法螺,正是法螺之音。
陳三郎望向東方:“正主兒終於要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