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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章

坐在高處的少年郎倨傲地瞥一眼:“欺負小孩兒,呵。”

流民們漲紅了臉:“這是大家的主意!你兄長也同意的,你現在反對我們,不怕回去後被算賬?”

他們口裡的“你兄長”,指的是那個和少年郎一道的中年男人。

羅雲嫿明眸閃了一下,聽出了他們對話中的關鍵資訊:這事怎麼和姐姐、陳姐姐也有關?不是單純的流民圍車?

上方的少年郎站了起來,伸長手臂指一下兩個小孩兒。他少年身量,修身挺拔,站起來時,不裝作小乞的時候,何等巍峨悍然。少年郎臉色平靜:“這兩個人,我罩了,你們不能動。就算我兄長不高興,回去也是說我,和你們無關。”

左右不過一頓打罵而已,反正陳家陸家的矛盾已經挑起,那個該死的男人火氣不會太大。

流民聞言踟躕。

少年郎向下方被圍在中間的陸昶和羅雲嫿勾一勾手指頭,懶洋洋:“你們兩個,還不跟上?”

他從上方跳了下來,一躍數丈,如黑鷹一般凜然。如此之勢,可見武功之高,讓人駭然生畏。而少年郎只是瞥了人群一眼,他轉身便走。下面被圍在中間的兩個小孩兒一愣,見圍著他們的流民不阻攔,羅雲嫿牽著陸昶的手,向走掉的少年郎追去。

身後一眾流民木呆呆地望著,無人敢去追。同伴的慘叫聲還在,他們不敢挑釁這個少年。

少年郎在前走,羅雲嫿和陸昶跟在後。羅雲嫿盯著他的背影,一時也踟躕,心中疑慮滿滿,不敢上前說話。走了一段路,陸家的護從們找了過來,陸昶鬆了口氣,繃了一路的後背脊骨到這會兒才敢松。

陸昶小郎君害羞地作出大人模樣,跟這個救命恩人拱手笑:“多謝大俠救命之恩,大俠可否與我一道回陸家,陸家定會酬謝大俠的。”

少年郎不理他,只垂目盯著羅雲嫿:“你沒事兒吧?”

羅雲嫿一呆,然後懵懵地搖了搖頭。

遲疑一下,羅雲嫿小聲:“流民原來這麼可怕……我應該聽姐姐的話,我現在都不敢隨便救人了。”

少年郎淡聲:“有我罩著你,建業的流民日後沒人敢惹你了。你愛做什麼就做什麼。”

羅雲嫿訝然,然後望著少年郎君俊秀深邃的五官,露齒而笑:“原來小哥哥這麼厲害!多謝小哥哥啦。”

除了羅雲嫿,還有很疑惑的陸昶,陸家的護從都用警惕的眼神盯著他。少年郎也不想說什麼,反正陳家和陸家的那點兒矛盾,過了今日大家都會知道,他不必畫蛇添足。少年郎什麼也沒表示,兩個小孩兒回到了護從身邊,他縱身一躍,跨過將近十丈的距離,跳到了高處。

人站到了樹林間,轉眼便要不見。

羅雲嫿一下子松開了握著陸昶的小手,噠噠跑出兩步,大聲喊:“小哥哥,小哥哥,你叫什麼啊?我以後怎麼見你啊?”

良久,空氣中蕩來少年已經飄遠的聲音:“叫我‘子寒’即可。”

而如何見他,他卻沒說。他如今在陳繡那邊,想見的話,容易;不想見,亦容易。

林風蕭蕭,秋日楓葉盤旋著落下,灑雨一般。羅雲嫿立在天地間,靜立良久,確定人已經走遠了。她眼中露出失望之色,嘆口氣,卻把小哥哥的名字在口邊咀嚼。羅雲嫿又兀自笑了起來:“那我就叫你‘子寒哥哥’好啦。”

自來被姐姐保護得很好的小娘子,對那樣高大威武的、力量遠超過自己的男子抱有好感。她欣羨那樣的強大力量,想自己擁有那樣的力量。羅雲嫿對陌生小哥哥的最初好感,非是當初扔下的銅錢,而是來自於此時此刻。

命運的變化,在此也悄然發生。

羅令妤若是在建業,不會放心羅雲嫿和陸昶這樣出門去接濟流民。有羅令妤看著,羅小娘子根本不會碰上今天發生的事,不會再次和這個少年郎産生糾葛。然羅令妤此時不在建業。

當陸二郎陸顯第一次落水醒來,當陸二郎和羅令妤談起他的那個夢,夢中的軌跡和現實中的合併又分開,具體細節已經開始微妙變化。這樣的變化極小,現今無人能夠識得。只有旁觀整個大局,才能窺得冰山一角。

……

羅令妤此時人在潁川。

隨軍而走,雖行軍速度不快,但對於羅令妤這樣不常出遠門的、整日悶在車中的女郎來說,從建業去潁川的這段路,比她當日從南陽來建業時要艱辛得多。她和衡陽王劉慕不是很熟,劉慕急著趕路,二人陌路。

女郎躲在車中憂慮重重,郎君騎在馬上目不斜視。一者牽掛情郎的生死沒心思討好旁的郎君,一者牢記陸二郎的叮嚀不去羅令妤面前討嫌。如此這般,等到了潁川郡,羅令妤和劉慕都沒說過幾句話。

等到了潁川,新來的將軍劉慕去軍營報道,劉慕繃了一路的神經才放下。少年郡王揉了揉痠痛的脖頸,出了軍營柵欄,看到牛車上下來的柔弱女郎。身邊只跟著靈玉一個侍女伺候,連日舟車勞頓,眉目間清愁不減,羅女郎從車中下來,纖影如仙娥妖媚般,驚鴻掠人心。

劉慕的心頭陡一下重跳,難以言說的古怪感躍上心頭。

就好像很多次他看羅令妤時,心中那樣飄忽不定的感覺一般。

羅令妤側過臉來疑問般地看他。

女郎水眸清波,目中光華澄澈坦蕩,顯然她和他的感覺不一樣。

劉慕一頓後,走了過去:“羅娘子要在潁川安頓兩日,還是……”

羅令妤客氣道:“不敢勞煩公子。我家在南陽,三表哥也在南陽。離家已經很近了,這樣短的距離和時間,我歸心似箭,不願耽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