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咎轉過身來,藏於大袖中的兩手分別多了一塊靈石。自從踏入萬靈谷以來,連遭兇險,又沒日沒夜趕路,他也難免感到疲倦。奈何前途莫測,強敵緊逼,使他不敢有絲毫的懈怠,唯有抖擻精神強撐下去。而若是回想起自己身上的五把神劍的來歷,哪一次不是九死一生的驚心動魄。所謂的仙道,對於別人來說,或許是歲月的執著,一種寂寞中的枯守;而對於自己來說,何嘗不是一條刀尖上的險途。不進則退,卻又退無可退……
“指教不敢擔當,咳咳!”
妙閔輕咳兩聲,說道:“據我所知,萬靈谷,乃純陰無陽之地,又以其中的九幽為甚。故而,此處山不生草,峰不插天,嶺不行客,洞不納雲,澗不流水,幽煙不渡,萬物斷絕!”他說到此處,閉上雙眼,手拈鬍鬚,沉吟又道:“有云,岸前皆魍魎,嶺下盡神魔,洞中收野鬼,澗底隱邪魂……”
他這人長得慈眉善目,笑容一斂,面相上便多了幾分莊嚴,且口若懸河侃侃道來,頗有學識淵博的高人風範。而他話音未落,便被坐在不遠處的妙山打斷:“妙閔,你怎能拿著丹道口訣騙他?”
“啊……丹道不外乎陰陽之說,倒是與萬靈谷相通。無咎他修為精深,理當懂得。”
妙閔的兩眼似睜似閉,語氣無力道:“正如這幽泉不浮,還須本命相濟,方能祛陰渡厄,咳咳,容我調息片刻……”
什麼叫理當懂得?分明欺負自己半道出家不懂道法。
無咎有心討教,卻一無所獲,還被雲山霧罩糊弄一通,偏偏又無可奈何。他衝著妙閔投去深深一瞥,轉向妙山點了點頭,撩起衣襬坐下,漫不經心又問:“妙閔長老,你是否知曉冰蟬子這個人?”
妙閔的兩眼猛然睜開,隨即又緊緊閉上,隨即連連搖頭,竟然一聲不吭。
妙山始終在默默看著無咎,忽而低下頭去若有所思。
無咎不再多說,嘴角露出一抹怪笑,忽又神色一動,抬眼看向遠方。
黑暗中,數十里外的情景依稀可辨。來時的懸崖峭壁之上,一道道人影飄然而落……
妙閔與妙山皆有察覺,扭頭眺望。
“哎呀,鍾廣子帶人追來了,這般步步緊逼,全然不得片刻停歇!”
妙閔抱怨一聲,站起身來。他匆匆走到無咎的身旁,抬手示意:“此處固然幽深水寒,而憑藉你我的修為足以應付。且另尋歇腳之地,事不宜遲……”他話沒說完,帶頭往前踏去。眨眼之間,人影穿過寒霧,直接沒入寒泉,丁點兒水花不驚。
妙山稍作遲疑,起身隨後跳了下去。
無咎卻是依然衝著遠方眺望,直至那數十人影變得更加清晰,他這才不慌不忙後退幾步,轉身飛縱而起。
入水剎那,無聲無息,而濃烈的黑暗與徹骨的陰寒瞬息湧來,頓時有種墜入深淵的錯覺與慌亂。
無咎本想施展水行術,又怕陰寒蝕體,忙催動法力護體,窘迫頓時緩解。而整個人卻如石頭般急墜而下,轉眼間已達數百丈之深,旋即雙腳直直杵在堅硬的石頭上,竟震得他周身的筋骨一陣脆響。他定了定神,凝神看向四周。
神識雖然難以及遠,而數百丈內還是一目瞭然。
妙閔與妙山均已癱坐在地,顯然被摔得不輕。如此水深的地方,竟然沒有淤泥,且頗為光滑堅硬,看起來有些古怪。
無咎稍加辨別方向,邁開腳步。而水深所致,使得他的步履稍顯沉重。
妙閔與妙山各自起身,跟著往前挪行。
數百丈的水底深處,三人去勢緩慢……
而如此不過一炷香的時辰,看似凝滯寂靜的黑色泉水突然流動起來。便如同夜色中颳起一陣風,恰好從此間橫掠而過。
無咎與妙閔、妙山正自一步一步尋覓而行,突然被水流推動,緩慢的去勢頓然加快。三人不明所以,只管趁勢往前。九幽地,行到此處,始終有驚無險。若能就此脫身,或也值得期待。
不過,湍急的水流愈發猛烈,猶如狂風乍起,隨即化作一道黑暗的激流奔湧浩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