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
紫煙聽到呼喚,慢慢轉過身來。
“何事?”
不知何故,葉子愣在原地,卻頭也不回,只顧著抬手示意。
紫煙疑惑不解,凝神看去。
只見村子的東北方向,數十丈遠外的半空中,有人靜靜懸立。落日的餘暉下,他一襲白衣飄然隨風。
“天吶!真的是那小子……”
葉子終於回過神來,失聲驚呼,而她尚未分說,又是驀然一怔:“姐姐你……?”
紫煙看清了那道熟悉的人影,猶如雷擊一般,禁不住身子顫抖,竟在慌亂中深深低下頭。
便於此時,有人出聲:“無咎來了……”
無咎來了!
無咎離開了靈霞山,一刻沒有停歇。兩三千里的路程,並不遙遠,施展遁術,須臾即到。只是穀梁村地處偏僻,且大山阻斷了神識,想要找到地方,不免有番周折。而他還是如願以償尋到此處,又怕動靜太大,於是便悄悄來到近前,唯恐驚嚇了那對姐妹。
“哎呀,我揹著姐姐,留下口信,只圖僥倖,天可憐見……”
葉子伸手拍著胸口,很是感慨不已。而一道人影落在身前,瞬間擦肩而過。她愕然道:“你的眼裡只有姐姐……”
無咎的眼裡只有一個人,紫煙。他衝著那獨坐的人兒走去,兩眼中透著深情。
紫菸禁不住抬起頭來,又神色躲閃。或許覺著失禮,她匆匆雙腳落地。而她的身子依然在微微顫抖,便仿如羸弱的花蕾而弱不禁風。此時的她,有些惶恐,有些羞澀,有些興奮,有些茫然。或者說,她已不知所措。
無咎緩緩止步,沒有遲疑,將那雙無所適從的小手用力握在掌心,輕輕說道:“紫煙,我來晚了……”
紫煙的身子一僵,顫抖加劇。而不消片刻,她猛地撲向那寬闊的胸膛,並緊緊抓著那堅實的臂膀,便仿如溺水的人兒到了岸邊,最後的生命有了依託。她壓抑多年的情懷頓然爆發,卻只化作一聲糾纏而又痛苦的悲泣:“無咎,謝謝你……”
無咎穩穩站立,松柏一般的挺拔。他伸手挽著嬌小羸弱的身軀,輕輕撫摸著柔軟的秀髮。他的眼光則是投向天邊的盡頭,久久沉醉於那悽美而又火紅的晚霞之中。
葉子獨自站在一旁,默默看著那緊緊相擁的兩道人影,一時悲喜交加,也不禁淚眼婆娑。而她忽又倍感冷落,隨即隱去淚痕,轉身奔著村裡走去,一個人攤著雙手,自言自語:“一個說,我來晚了,一個說,謝謝你。哦,這便是男女之情?何必如此客套呢,真是莫名其妙。而看著倒也感人,誰來告知我其中的真相……”
……
葉子去村裡討要了一斤稻米,二兩蜂蜜。她在院外的草地上點起篝火,熬製了半罐子米粥。
她忙碌過罷,搖頭嘆息。
那兩人依然還是如膠似漆的模樣,卻由站著,改成坐著,並肩依偎,衝著初升的明月在默默神往。
好吧,看夠了落日,又賞起了明月!我留在此處,真是大煞風景!
而紫煙姐姐素來堅韌,且內斂沉靜,如今卻撲在男人的懷裡哭泣,簡直像是換了個人。百多年修來的心境啊,一朝盡毀。所謂的兒女情長,著實害人不淺。而看著如此圓滿的情形,又令人心生幾分的羨慕呢!
葉子扔下手中的柴棒,盛了小半碗米粥,起身走了過去,招呼道:“姐姐……”
紫煙依偎著寬厚的肩膀,蒼白的臉上帶著恬淡的笑意。她能夠在最後的日子裡,遇到她所牽掛的那個人,她除了感謝命運的厚賜,再也已別無所求。她哭泣之後,漸漸鎮定下來。她要陪著他,靜靜享受著屬於兩人的白晝與黑夜。
無咎終於找到了他心愛的女人,六年多來的夢想終於如願。他雖然也是心潮澎湃,百感交集,而他是個男人,他要摟著她,安慰著她,給她溫存,給她堅實的依靠。不管接下來又將如何,他要陪著她,走過最後的每一時每一刻。
此時,歷經挫折的兩人,並肩坐在一起,沒有感慨,也沒有太多的話語。而彼此又心靈相通,情愫相融,只管默默眺望,天涯明月共此時。
見到葉子走來,相偎的人兒慢慢分開。一個似乎有些不捨,旋即又低頭含羞。一個則是報以微笑,滿臉的春風。
“葉子姐姐,辛苦啊,讓我來……”
無咎迎上兩步,伸出雙手。
葉子退後躲閃,惱道:“我一個女兒家,被地仙前輩稱為姐姐,你存心嘲諷,我有那麼老嗎……”
無咎始料不及,連連擺手。
這女子的脾氣,還是那樣的火爆。尤其她的嘴巴,更是得理不饒人!
“哼!你一個大男人,讓我生火造飯,竟心安理得,全然不懂憐香惜玉!我將姐姐交給你,我怎能放心?”
葉子依舊是怒氣未消,叱道:“姐姐修為盡失,經脈逆絕,臟腑枯竭,比起凡人還要不堪;且經不得靈氣的滋補,受不得風寒的侵擾,即便用些飯食,也只能淺嘗輒止。你聽見沒有,給我記住了!”
無咎適才還是灑脫從容,轉眼之間尷尬不已,卻又不敢爭辯,只得一個勁地連連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