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咎以手撐地,慢慢坐起,臉上的灰塵撲簌直落,狼狽中帶著莫名的錯愕。突然見到阿三、阿勝與馮田,也是叫人頗為欣喜。且打個招呼,也算是應有之義。卻見阿威與阿雅的神色狐疑,且質問的口氣咄咄逼人,他突然兩眼一閉再次倒下,儼然就是人事不省的樣子。
“哎呀,師叔尚未多疑,兩位又何必為難於他。瞧他傷勢不輕,且送去洞府將養調理!”
“師兄,我來揹你……”
“哎呦,去往何處……”
“我元天門住在玄武崖……”
“哦,後山有個現成的洞府……”
“也罷,馮田將他帶到後山安置,我還有兩瓶丹藥……”
阿勝,張羅救人。馮田與阿三,上前相助。而某人好像昏迷不醒,嘴裡卻在呻吟著出聲示意。當一行順著石梯奔向後山,原地只剩下了阿雅與阿威在相視無語。
……
辛卯年的冬天,星海宗遭遇了一場劫難。
據說這場劫難,起因於兄弟相爭。
身為師弟的觀海子,雖為星海宗的宗主,卻目無尊長,欺師滅祖,可謂罪惡累累。他的師兄,也就是星雲宗的苦雲子,秉持道義,率眾討伐。最終觀海子眾叛親離,落荒而逃。威震四方的星海宗,隨之不復存在。曾經的十二峰,也改換了門庭,並由星雲宗,以及歸順的各家長老一同駐守。此外還有兩個大長老,分別是阿隆,與堯元子,代理宗主權柄,統轄內外事務。苦雲子本人,則是返回星雲宗所在的妙雲山,以便通曉四方而掌控天下大勢,等等。
當山外的春風又起,已是壬辰年的三月。
玄武崖一度遭到毀壞,且混亂不堪,如今得以修繕,並漸漸恢復了它應有的秩序。只是山上多了數百個弟子,或開鑿洞府,或相聚交談,或打坐修煉,倒是頗有一番不同的氣象。
在後山的半山腰,順著石徑,依著峭壁,新開了一排洞府。彼此相隔十餘丈,各不打擾,又相互照應,且頗為的僻靜。其中分別住著阿勝、阿猿,以及馮田、阿金、阿離與阿三。六人要麼老相識,要麼患過難,比鄰而居,更添了幾分親近。
正如某人的猜測,元天門還真的搬家了。或者是說,元天門不遠萬里,盡遣菁英弟子而來,並單獨佔據了玄武崖。當然還多了一個身份,星雲宗弟子。而元天門的門主,瑞祥,據說已是新晉的玄武峰長老,卻遲遲未能到任,使得阿隆、堯元子很是不快,已傳信召喚。
至於玄武谷弟子,在宗門混戰中死傷慘重。而各家仙門,竟然不計前嫌,趁機歸順星海宗,並補充了人手,依然還有十二家的四、五百之數。所謂的適者生存,便是這個道理。只是比起獨佔玄武崖、且高手眾多的元天門,各家再不復之前的強盛,反倒成為了附庸的弱者。
此外,在那場混戰中,元天門的留守弟子並未全軍覆滅。阿三雖然膽小怯懦,卻不失機敏。危急關頭,他鑽到了一個山洞中。而阿金、阿離隨其而去,也同樣的躲過一劫……
……
這日的午後,半山腰的洞府中冒出一人。
他雖然還是黑瘦矮小,卻頗顯精神,尤其兩個大眼珠子,透著賊亮。他吐出一口濁氣,滿意的點了點頭,隨即整理衣著,撫摸腰間的令牌,轉而背起雙手,在門前的石徑上,學著某人的模樣,搖搖晃晃踱起步子。
相鄰不遠,又是一間洞府。洞門罩著一層淡淡的光芒,即使瞪大雙眼也看不到其中的情形。那是陣法所致,遠遠強過尋常的禁制。
他又是羨慕,又是嫉妒,旋即腳下一頓,出聲問道:“馮師兄,進境如何呀……”
話語聲未落,洞府的光芒消失。少頃,從中走出一個精壯的年輕男子。他頷首示意,並上下端詳:“阿三……不,井三師弟,你已修至羽士五層,可喜可賀……”
黑瘦大眼者,正是井三。因為某人叫慣了口,如今眾人也跟著稱呼他為“阿三”。他口中的馮師兄,則是馮田。
阿三連忙擺手,佯作謙虛道:“哎呀,修至五層之後,再想寸進,都頗為艱難啊。而師兄已是六層的修為,小弟遠遠不如呢!”
他話雖如此,卻滿臉得色。
馮田在門前站定,拂袖撣塵,就地坐下,淡然說道:“修煉之道,自當勤勉,卻要內外合一,方能循序漸進!”他擺出師兄的架勢,伸手示意:“以無咎之強,也不過羽士五層的境界。阿三師弟,你又何必妄自菲薄!”
阿三就勢坐在一旁,禁不住樂道:“呵呵,師兄所言極是。小弟眼下的修為,應該與他相差彷彿。只不過……”他忽而有些心虛,忍不住又道:“他已閉關數月,想必收穫非小。依我之見,他理當強上一籌,嗯,強上一籌……”
兩人忽而收聲不語,雙雙扭頭看去。
與此同時,相鄰的洞府中,相繼冒出幾道人影,分別是阿勝、阿猿,與阿金、阿離。許是默契,又或好奇,眾人竟然不約而同看去,看向石徑的盡頭。
百丈之外,樹叢遮掩,一間洞府,寂靜依然。
正所謂,山外柳燕飛,寂寞雲天遠。
洞府之中,有人慢慢睜開雙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