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咎放下短劍,撿起虎肉串在樹枝上,又摸出一張紙符,便要扔向阿三堆砌的劈柴。隨身攜帶的符籙尚存不少,多為風火禁制之類。而尚未動手,他又收起紙符,稍稍凝神,曲起右手食指輕輕一彈。一點火光倏然而出,近乎於透明,顯得頗為微弱,卻散發著一種無形的威勢而令人不敢小覷。
阿勝正在檢視手中的玉簡,驀然抬頭:“真火……”
卻見無咎彈出火焰的瞬間,伸手一指。透明的火焰霎時變白,“撲”的一聲點燃了劈柴。
阿勝愕然:“以真火衍變為凡火,而你尚未築基……”
方才的那一點透明的火焰,築基真火無疑啊,雖然微弱不堪,卻有煉化金銀之威。倘若點燃劈柴,一下子就燒沒了。而經過法力加持,竟然變成凡火。如此隨心所欲的煉火之術,竟然出自於一個羽士小輩之手?
阿勝稍稍詫異,恍然大悟,一把收起玉簡,語重心長道:“阿三,玄火門的功法不易修煉,待我參悟一二,再相機傳授於你!而我元天門弟子,不該忘卻本分,倘若洩露風聲,以免節外生枝。切記!”
阿三面帶苦色:“多謝師叔……”
暮色四沉,一堆篝火在水塘邊升起。
無咎將虎肉架在火上燒烤,嘴角帶著微笑。對於阿三的鬱悶,阿勝的囑託,他視而不見,充耳不聞。玄火門的功法,早已修煉多時,留著無用,倒不如拱手相讓。而得了便宜之後,兩位夥伴也果然變得親熱許多。
“師兄,小弟修為不濟,你要多多指點,何況都是瞰水鎮同鄉呢……”
“無咎啊,你方才的御劍之術,很是不俗……”
火光的照耀下,無咎依然面帶笑容:“我有言在先啊,彼此既然結伴同行,自當赤誠相待,切忌相互猜疑……”
阿三連連點頭,討好附和:“師兄,你是我親哥!”
阿勝則是一拍胸脯,凜然正色:“放心便是!從今往後,你我同進同退。不過,我問的是御劍……”
無咎也不隱瞞,如實道:“並非御劍之術,而是凡俗的劍法!”
御劍,乃以氣馭使。他方才抓著短劍劈肉,純粹藉助手腕的巧勁,以及用劍的嫻熟,與修士的法門毫無關係。
阿勝搖頭:“我不信!凡俗盡為草莽之輩,豈能有此精妙的劍術?”
“有何不信?”
無咎的嘴角一撇,隨口說道:“豈不聞,這一招,鐵槍橫掃旌旗飄,這一招,猛龍過江動九霄……”他翻動著烤肉,眉飛色揚,恍惚間回到了往日,回到了神洲的山山水水之間。而焦糊的味道傳來,使得他遠去的心緒驟然一收:“哎呀,火候過了……”
阿勝以為他藉口敷衍,不滿道:“胡言亂語……”
阿三倒是善解人意,笑道:“師兄喜歡多愁善感,顧影自憐……”
無咎也不辯解,自顧舉起烤肉嚐了一口。而虎肉的味道生澀,且透著酸味。他大失所望,隨手扔了虎肉,然後仰面朝天躺下。厚厚的黑虎皮雖然帶著血腥,卻也柔軟舒適。恰逢明月初升,天朗星稀。他又不禁心神微蕩,幽幽自語:“一劍斬碎天穹,且看那星雨落花……”
阿三不明究竟,又無所事事,抓起一塊虎肉架在火上。
阿勝抱怨道:“無咎啊,你身為小輩,切莫故作深沉,不然將我置於何地?”
無咎摸出一枚玉簡遞了過去:“此乃四象門的功法……”
阿勝咧嘴笑道:“千慧谷弟子之中,唯你無咎,最是卓然不群,幸虧我有識人之明!”
阿三忙道:“師叔……”
阿勝接過玉簡,順手藏起:“四象門功法難以修煉,且由我參悟一二再傳你不遲!”
阿三眨巴著一雙大眼,可憐兮兮道:“多謝師叔!”
無咎則是看著夜空中的一輪明月,若有所思道:“阿勝前輩,如你所說,天下萬物,均為神人所留,且不論神族後裔何在,所謂的神人去了哪裡,又為何離去呢?”
“啊……你怎會想起這個……”
阿勝接連收穫兩套功法,興致大好,卻又撓了撓絡腮鬍子,尷尬道:“這個……不是我說的,我也不知道,改日不妨問一問馮師叔……”
阿三卻是情緒不佳,舉起虎肉便咬了一口,又酸又硬,“呸”的吐出。他扔了虎肉,悻悻道:“依我看來呀,神人沒吃沒喝,跑到天上去了,說不定便在那圓月的上面……”
這傢伙信口胡扯,藉機發著牢騷。
阿勝沒作多想,點頭道:“嗯,還真有月族一說……”
無咎疑惑道:“月族……”
便於此時,一陣熱風從遠處吹來。寂靜的夜中,突然多了一絲異樣的躁動。
阿勝猛然起身,回頭一瞥。
草地上的黑虎皮空空如也,一道人影擦肩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