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何時返回天月島?”
無咎的身形一頓,循聲看去。
只見廣山站起身來,拱了拱手,欲言又止,神色遲疑。餘下的兄弟們,則是神情忐忑。
當年的月族離開地下蟾宮之後,流落到了飛盧海與北邙海之間的海島之上。而那座海島,便是天月島。為了尋找生路,廣山安頓了族人,然後帶著十一位兄弟,踏上了漫漫的征程。誰料轉眼過去了三十餘年,雖然兄弟們變得愈發強大,而與族人團聚的日期,依然遙遙無期。如今又聽說浩劫將至,又怎能不牽掛族中的親人呢。
無咎的眼角抽搐,愧疚道:“諸位兄弟,是我的錯!”
“先生……”
廣山急忙擺手,窘迫道:“廣山莽撞無知,還請先生莫要介意!”。
顏理、湯齊等兄弟們,也紛紛起身,一個個耿直的漢子,竟各自面露惶恐之色而唯恐使得先生為難。
而愈是如此,愈是讓無咎愧疚難安。
無咎猛然舉手,洞穴內為之一靜。他兀自雙眉緊鎖,似乎在斟酌權衡。片刻之後,他沉聲道:“兄弟們,明日動身遠行!”
既有決斷,便不容置疑。話音未落,他“啪”的一甩大袖而轉身走出了洞口。
廣山與兄弟們,詫異不已。
“去往何方?”
“不會返回盧洲吧……”
“如今自顧不暇,先生他豈能帶著你我離開……”
“廣山大哥,你不該提起此事……”
“哎呀,我也後悔呢,怎奈先生他從不輕諾……”
地下的峽谷中,無咎踱步獨行。
他本想探望留在此地的鬼族弟子,突然沒了興致。究竟為了什麼,卻又弄不清楚。或許,早已習慣了理所當然。以為觀天之道,執天之行,便能問心無愧,而道法自然。殊不知另有兩句真言:天人合發,萬化定基。或星辰損伏,或龍蛇起陸,終歸大道玄妙,卻也離不開人的承載。否則這大千世界,與遠古的混沌有什麼兩樣呢。
又一個洞口呈現面前。
無咎打出一記法訣,抬腳走入洞口。洞內的情景如舊,靈兒依然在閉關靜修。他衝著那嬌小的人影投去深情一瞥,轉身拂袖坐下,打出禁制封住洞口,繼而又陷入紛亂的思緒之中。
片刻之後,他手中多了一物。
一枚金黃色的玉佩,巴掌大小,鑲嵌著精美的紋飾,以及“玉之神佑”的字元與法陣。
無咎舉起玉佩,鼻端頓時嗅到一絲淡淡的馨香。他的心神隨之一蕩,彷彿又回到了曾經的痴迷與狂亂之中。他不禁搖了搖頭,心底發出一聲嘆息。
唉,那個容顏絕世的女子,令人難以拒絕、也無從忘卻。而自從她離去之後,便再無音訊。如今轉眼數年過去,她是否安然無恙?
無咎放下玉佩,又拿出一枚圖簡。
圖簡內,標註兩個地方。一個是紫烏山的赤烏峰,一個是莫干山的青東峰;一個位於蓬萊界以西,一個位於南陽之南;一個是前往玉神界的門戶所在,一個連通本土與原界兩地。此外,另有一段相關的口訣、法訣……
無咎端詳著手中之物,眼光中再次浮現出追憶之色。
玉佩與圖簡,均為月仙子的臨別相贈。也是他返回本土,或前往玉神界所僅有的手段。而刑天竟然親自把守赤烏峰,他又怎會忽視前往玉神界的唯一途徑……
翌日清晨。
晨色朦朧的山谷中,聚集著一群人影。
有廣山等十二個月族的漢子,也有韋尚與鍾尺。彼此相互抓著臂膀,難分難捨,卻又不善言辭,唯有不斷的唏噓感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