蛟老話語聲一沉:“你逼老夫立誓?”
無咎放下手臂,微笑道:“這年頭最信不過的便是誓言,坑了多少老實人啊!”
蛟老沉聲道:“既為誓言,則信誓旦旦而不思其反,否則有違人道,必遭天譴……”
無咎不以為然道:“呵呵,這世間出爾反爾者,多了去了,挨雷劈的又有幾何?似何非何,你我如何……”
他像是在饒舌,而誰說又不是感慨之言呢!
蛟老叱道:“有言必行、有諾必踐,方能仰不愧於天,俯不怍於人!枉你還自稱為修士,卻不通禮教,不尊天道,真是豈有此理!”
無咎搖了搖頭,道:“我自幼讀的是聖人書,習的是聖人教,秉持善良,遠離紛爭,卻被那些滿口仁義道德之輩,給逼得九死一生而走投無路,試問天道公理何在?我即便有日踏上仙途,不敢忘人性本我,且修個逍遙自在,又與天道有何關係呢?”他不容辯解,直截了當又道:“既然寶兒姑娘算計我一回,我不妨將《萬獸訣》當面交給那丫頭!”
如此一席話,輕描淡寫,隨口說來,看似憤世嫉俗,巧言強辯,卻又帶著幾分超然物外的隨意與不羈,竟叫人無言以對。
一報還一報,德怨高下立見!
蛟老尚未出聲,葉添龍忍不住叱道:“你竟敢稱呼寶兒為丫頭,放肆!”
無咎抬腳往前走去,隨聲道:“我稱呼我家妹子都是丫頭,並無不妥之處……倒是忘了,我還有個妹子,唉……”
他話語聲漸漸低沉,最後變成了一聲微微的嘆息。
葉添龍不依不饒:“你妹子又是什麼東西,焉敢與尊貴的寶兒相比?”
無咎腳下一頓,猛然回頭,眉宇間有黑氣一閃即逝,似笑非笑的神情忽而變得冰冷。而他卻什麼也沒說,只是劍眉微挑,呲牙一哼,轉身繼續往前,看也不看擋路的蛟老,直接奔著對方走去。
蛟老稍作遲疑,竟默默閃開了去路。
葉添龍還想發作,只得作罷,卻又不忿,“唰”的一聲挽了個劍花,這才倒拎著長劍跟了過去。
而無咎與蛟老擦肩而過的瞬間,忽而自語道:“不要欺負斯文人……”他無奈的口吻,像是埋怨,又似央求,聽起來有些可憐。而他甩著腦袋、大步往前的架勢,看著更像是在一種自我的標榜,或是鄭重的告誡。
蛟老與葉添一聲不吭,只管緊緊盯著那個搖晃的背影而默默隨行。
走出河谷,上了山坡,再去百餘丈,便到了車馬歇息的地方。
淡淡的月光下,一團篝火跳動不息。習習的清風中,四周夜色旖旎。
無咎腳步輕快,邊走邊享受著涼風的愜意。而當他出現在篝火的不遠處,正自歇息的眾人紛紛起身。附齊等人則是愕然退後,竟各自抄起了兵器而神情戒備。
在場的兩個女子,同樣是訝然不已。娟子攙扶著蛟寶兒,不忘偏著腦袋而留神細瞧,失聲道:“姐姐,我認得那衣裳,卻不認得那人,他總不會是……”
篝火的亮光中,一位年輕的男子飄然而來。只見他雙頰如玉,鼻樑挺括,劍眉入鬢,星眸閃動,嘴角含笑,整個人顯得儒雅清秀,而又不失俊朗英氣。只是他一身半舊的青衣不大合體,平添了幾分不羈的慵懶與隨意。
蛟寶兒微微愕然道:“不是他……還能有誰……”
娟兒悄聲驚呼:“哎呀,他洗白白了之後,模樣倒也不差呢……”
無咎則是越過篝火,直接走向兩個女子。而尚未近前,附齊四人已手持長劍擋住了去路。他不慌不忙停下腳步,笑容如舊:“寶兒姑娘有話明說便是,又何苦刀劍相逼呢……”他將手中的骨甲遞了過去,示意道:“這便是你要的《萬獸訣》,不知能否換我一條性命?”
蛟寶兒神色一怔,忙看向不遠處的蛟老與葉添龍,似有猜測,禁不住輕輕搖頭,轉而歉然道:“此言差矣,無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