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劍掙扎著靠在岸邊,渾身的泥水夾著血跡,再無之前的趾高氣揚,只有驚恐、戰慄、狼狽,以及難以置信。他匆匆抓起落在水中的飛劍,依然不肯示弱:“且報上字號來歷,我家前輩必有理論!”
無咎雙手拄杖,腳尖敲擊著甲板,悠閒自在道:“我乃教書先生,莫非你上官家有不成器的子弟亟待管教?我的佣金可貴了,怕你家掏不起啊!”
教書先生若是如此厲害,還修煉作甚?乾脆大夥兒都去讀聖賢書,坐在學堂裡便能成仙得道!
上官劍羞憤難抑,伸手抹了把臉上的泥水:“你……你分明就是隱匿修為的高手,卻藏頭露尾,令吾輩不齒……”
無咎搖頭晃腦道:“我哪裡是什麼高手,不過是習練過幾年的拳腳,雖功夫粗淺,教訓修士卻是綽綽有餘!”
上官劍又是一口老血噴出,眼淚鼻涕都嗆出來,恨恨道:“有種殺我,不然此仇難了……”
想想也是,上官家的子弟何時受到過如此的羞辱。只要回去稟明前輩,數千裡內必將興起一場腥風血雨。
無咎神色微凝,臉色慢慢沉了下來。
他不是一個心胸狹窄的人,吃點小虧,挨幾句罵,也從來不放在心上。不過,他卻受不得要挾。
無咎將木杖“奪”的一頓,劍眉斜挑,朗聲道:“天水鎮,上官家,我曾去過一回,卻不想竟是藏汙納後之地。如此倒也罷了,竟濫殺無辜而肆意妄為。我將話撂在此處,你上官家若是不知悔改,倒也不用尋我,我來日必將登門拜訪,到時候老賬新賬一起算!“
上官劍哼哼著,神色不屑。
無咎嘴角一撇,又道:“只因你方才收回飛劍,我才饒你一命。真的以為我不敢殺你……”
上官劍神色一窒,敢怒不敢言。
無咎沒了嬉皮笑臉,也沒了往日的隨和,話語中透著囂張,咄咄逼人道:“想要知道我的字號與來歷,倒也容易,不妨去各大仙門打聽打聽,說不定我此時已是揚名萬里!”
他倒也沒說假話,至少他的惡名已在仙門之間流傳。
上官家不明就裡,暗暗驚愕。難道遇上了仙門中的高人,只怕上官家真的得罪不起……
無咎卻不再囉嗦,翻眼舒了口氣,瞬間已恢復常態,轉而笑道:“老吉大哥,嫂子,還不揚帆啟程!”
老吉兩手一拍,重重點了點頭,揚聲喝道:“沈柱子,上桅杆拴纜繩,黃大眼掌舵,關財與羅爛嘴預備起帆,順風順水……”
馬菜花的臉上還帶著淚痕,卻上前一把挽起了無咎的胳膊,乍驚乍喜道:“大兄弟啊,你原來是仙人,有沒有娶房婆娘,我遠房有個表妹尚未婚配呢,以後彼此就是一家人哦……”
無咎扶著木杖,腳下踉蹌。
須臾,“順風順水”的吆喝聲再次響起,載滿貨物的大船在耽擱之後,繼續順著河流繼續往西行去。
上官劍艱難爬上河岸,忍不住心有餘悸回頭觀望。那個白衣男子尚自站在船頭,卻衝著船孃連連打躬作揖……
……
次日的晌午時分,大船靠岸。
臨岸住著百來戶人家,街道、商鋪、客棧俱全。岸邊則是停泊著大小的船隻,頓時多了幾份嘈雜喧囂。
這坐落於韓水與易水交匯處的小鎮,便是宣橋鎮,乃商賈旅人的聚散之地,也是老吉此行的終點。他交接了貨物,當日便要返回。而無咎則是上了岸,要換船繼續往北。
無咎站在碼頭的石階上,身旁則是老吉兩口子。
他衣衫破爛處已被縫補如新,乃是馬菜花的針線手藝。而分別在即,對方還是挽著他臂彎不撒手,依依不捨道:“大兄弟,不管你是不是仙人,我家表妹都不嫌棄你,要不要再斟酌一二……”
老吉則是哈哈笑著,神色中透著親切。
無咎歪著頭,一臉的無奈,少頃,伸手抓出四五錠金子遞了過去。
金子沉重,常人一隻手根本接不住。
馬菜花慌忙鬆開無咎,騰出雙手接住金子,又恐引人矚目,急急扯起圍裙遮掩,驚喜道:“大兄弟啊,這聘禮也太貴重了……”
老吉也是微微瞠目,卻見自家婆娘說的在理,隨即手撫鬍鬚,笑得愈發開心。
無咎趁機後退一步,呵呵笑道:“嫂子,這是兄弟給你買花衣裳穿的,千萬藏好嘍,別讓老吉大哥給拿去喝酒……”
馬菜花兩手捂得更緊,喜不自禁:“他敢哎,大兄弟……”
無咎舉起木杖,衝著老吉致意,隨即轉身就走,頭也不回,擺了擺手:“順風順水,有緣再會!”
他一步一臺階,步履沉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