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客的差事便是迎來送往,見風使舵乃是看家的本領。他抓緊了手中的金錠而抬頭打量,一邊示意同伴各自散去,一邊趁機討好道:“請恕小的無禮,敢問公子如何稱呼呀……”
一位老者跟著擠到近前,張口罵道:“狗眼看人的東西,此乃公孫公子與他麾下的幾位偏將!”他好像很氣憤,派頭威風一點都不輸於那位公子,接著教訓道:“還不殷勤伺候著,莫惹本道脾氣!”
寶鋒與三位老兄弟則是有些尷尬,各自鬆開拳頭。▼來者當然不是外人,而是晚到一步的無咎與祁散人。
知客應該聽說過公孫公子的名頭,又見老者修士裝扮,忙道:“小的該死,仙長勿怒!”他不怕兵漢,也未必將一個落魄公子放在眼裡,卻是不敢得罪仙長,轉而揚聲喊道:“公孫公子與仙長駕到,九重霄地字號雅間迎客!”
有夥計從臺階上跑下來,伸手相請。
祁散人抄起雙手踱步往前,不忘回頭道:“公孫公子,請啊……”
無咎扔出金子,昂挺胸,神態睥睨,才想著作幾句,誰料竟被那個老道給搶去了風頭。他暗哼了一聲,帶著寶鋒四人拾階而上。
踏進雲霄樓的大門,頓覺暖意撲面。但見燈壁輝煌,賓客如雲,陣陣喧囂之中,更有花紅柳綠而鶯鶯燕燕。
寶鋒與三位老兄弟只覺得眼花繚亂,連連讚歎不已。久聞雲霄樓大名,而親臨實地卻是頭一回。依著呂三的話來說,比起后街的幾家酒樓要闊氣許多,併兼有青樓妓館的華麗,以及勾欄瓦肆的熱鬧。而來往的賓客卻是非富即貴,一個個衣著光鮮神態矜持。如今他四人皮袍、皮甲且滿身的風霜,很是土裡土氣而不合時宜。
夥計在頭前帶路,一行人繼續往前。
雲霄樓依山而建,共有十餘層高,其中的九層用來待客,並取雲霄重重之意,從一至九而分別命名。九重霄地字號的雅間,便在九樓之上。一條帶有臺階的迴廊直達各樓,上下頗為通暢。
須臾,到了九樓。
此處在迴廊的兩側建有一排閣樓,所謂地字號雅間便在右手東側的盡頭,相鄰的還有天字號、玄字號、黃字號,透過門窗看去,皆是燈火通明而喧鬧聲不絕於耳。
夥計開啟天字號的閣樓,眾人魚貫而入。
樓內頗為寬敞,一排向南的落地窗前鋪著暖榻,並擺放著幾張矮几,四周掛著燭臺與各種精美的物件,幾丈大小的所在頗顯整潔雅緻。
祁散人蹬掉鞋子上了暖榻,接著舒展雙袖盤膝而坐,伸手一拍身旁的矮几,不容分說道:“將雲霄樓最好的菜餚、最好的美酒悉數奉上,再來幾位俊俏的姑娘陪酒。”
夥計點頭應諾,關門跑了出去。
祁散人又瞪眼道:“諸位愣著作甚,塊塊圍坐起來,難得公子擺回東道,莫要便宜了他!”
寶鋒四人還是有些不知所措,見老道如此隨意,各自輕鬆許多,隨即脫掉靴子跳上暖榻,汗臭腳臭頓時瀰漫四周。
祁散人急忙揮袖撲打,悶聲直咳:“咳咳……臭死個人哩……”
寶鋒四兄弟哈哈大笑。
無咎脫下外袍,跟著上了暖榻,徑自走到窗前,伸手拉起珠簾。落地窗戶竟是鑲嵌著一層薄薄的水晶,風雪撲打簌簌有聲。他默默佇立片刻,這才轉身坐下。
雲霄樓曾是自己當年癲狂買醉的地方,應該說很熟悉。而如今重返此處,依然是前呼後擁出手闊綽,卻再也找不回當年的那種快意與灑脫。不僅恍如隔世,更是有點陌生……
老兄弟幾個正與祁散人說話,均是滿臉的笑容。
呂三傾斜著壯實的身子,好奇說道:“祁先生,你身為仙長,又是偌大年紀,想不到也是葷素不忌,嘿嘿……”
所謂的葷素不忌,在場的老兄弟自然心領神會。
刀旗伸手拍了呂三一巴掌,笑罵道:“你這廝口無遮攔……”
馬戰鐵善解人意:“這小子尚未婚配,難免急色!”
寶鋒倒是有些見識,哈哈笑道:“想必仙長也有七情六慾……”
這兄弟四個都是三十多歲的粗莽漢子,只有呂三的年紀稍小一些,至今尚未成家,眾人難免拿他說笑。
祁散人手拈鬍鬚,高深莫測道:“踏遍紅塵人未老,揮袖雲霓不沾身!本道之七情六慾,與爾等不同……”
無咎眼光斜睨,神色鄙夷。
這老道裝模作樣!
他來到此處,便如換個人,又是好酒好菜,又是俊俏的姑娘,真是小瞧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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