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呂範那邊又讓公孫越過來,說是‘文章’寫錯了字,事關重大不好刮掉,只能重新寫,請少君稍安勿躁;
接著,韓當又引著許攸過來,後者居然是要來追問一下公孫珣,說是許諾給他的宅子能不能給換到洛陽城南?因為城南富貴人家多,方便他交遊……
這時候,公孫珣根本不知道是該佩服他的定力呢,還是該佩服他的貪的無厭。
不過總而言之,到了晚間大約戌時末亥時初時,事情按照計劃的那樣,終於一條條的有了一個好的結果——許攸徹底滿意了;呂範也寫好了他的文章;而更重要的是,劉寬和盧植也終於酒力發作醉倒在床榻上了!
於是乎,公孫珣也正式開始了自己的計劃。
“珣弟請看。”自己的房間裡,呂範滿頭大汗的遞過去了一冊攤開的竹簡。
“好文書。”燈火下,公孫珣大略審視了一遍對方的‘文章’,然後連連點頭。“跟盧師的筆跡足有八九成相似!”
“不相似恐怕也難。”呂範苦笑道。“平日裡本來就是我負責校對盧師的公文……你放心,不止是筆跡,這文風我也能保證做到七八成相似。”
“是嗎?”公孫珣這次是真的驚異了起來。
“盧師不是喜歡尋章摘句的人。”呂範搖頭解釋道。“文章簡潔而直接,所以好仿……”
“這樣更好,這樣更好。”公孫珣看著上面的文字連連點頭。“另一份呢?”
“在這兒。”呂範又遞上來一冊竹簡。“我看到了那許攸帶來的劉公書稿,筆跡大略還是能模仿成的。”
“這就已經足夠了。”公孫珣再度點頭。“反正內容都一樣,只是改換一下口吻而已。咱們……是不是該上印了?”
這一次,旁邊的公孫越與眼前的呂範都未說話。
“阿越去取劉師的印綬來!”公孫珣似乎早有預料,咬咬牙吩咐道。“子衡兄化開泥丸,我親自來封印!”
兩人對視一眼,只得依言而行。
漢家制度,最重印信!
一般來說,一個官員只有接受了任命之後才有資格接手官印,而他一旦辭職或者死掉以後一般要把印信上交……實際上,絕大部分印信丟失的情況只存在於軍人戰死沙場這種事件中。
那麼反過來說,一旦一冊文書上有了正式的印信標誌,那一般而言就代表了相應官員最正式最直接的態度,對下可以視為行政命令,對上可以視為最終表態。
所以,公孫珣要乾的事情很簡單,既然盧植不願意實事求是,那他就幫著對方實事求是好了!
沒錯,他要做一封偽書,然後以盧植和劉寬的名義給皇帝上表!
偽書的內容很簡單,且給雙方都留下了餘地——熹平石經不是石碑上刻字嗎?但是碑有正反面啊,正面刻今文官學,背面可以刻古文啊!
這個主意脫胎於公孫大娘的書信,但是經過了公孫珣因地制宜的發揮——比如說他專門找了劉寬過來!
劉寬不是主修《韓詩》嗎?他不是全大漢都知名的寬仁嗎?他不是今天被一大群士子親眼所見要和盧植和諧討論古今文爭端嗎?
那不正好嗎?就讓劉寬和盧植‘和諧討論’一番後‘聯名上書’,然後對皇上說《詩經》那個碑文,前面刻《韓詩》,後面刻古文的《毛詩》好了!
且看看這封聯名上書送達御前以後,局勢往哪裡走!
反正無論是往哪裡走,公孫珣都不用再呆在緱氏山這裡伺候盧植了吧?
計劃膽大包天,但其實反而沒有太大風險……因為這個計劃中有一個關鍵人物,劉寬!
劉寬的寬仁和糊塗已經到了一種匪夷所思的程度,甭管是真是假,他應該都會繼續保持這種風格,所以事發以後無論是為了不丟掉官位,還是說他會以為這是盧植所為……反正他十之八九應該都會追認這封上表的存在!
而一旦他承認了這封上表的存在,聯名的盧植也就無法反駁!不然呢,莫非他要說劉寬說謊?
換言之,就算盧植精明如鬼神,心裡清楚是公孫珣所為,但只要他不拉下大儒的臉來私下報復和懲處對方,公孫珣這廝都會無恙。
而且再說了,真到了那個時候,盧植十之八九要去修什麼《毛詩》,哪裡有時間報復什麼公孫珣,指不定這廝早就已經趁著機會跑到劉寬那裡繼續在洛陽廝混了。
當然了,一切的前提是盧植並不會拉下臉下死手……而說到這一點,無所不知的公孫大娘不是在信裡寫了嗎?
盧植這人未必可怖!
正在胡思亂想之際,一旁的呂範已經化開了泥丸,而公孫越也一臉驚惶的取回了劉寬的印綬——後者在換衣服時,將全套朝服直接扔到了房間裡。
話說,由於紙張的書寫性有待提高,也無法普及,所以漢代的正式官方書簡依然是木簡或者竹簡,而簡書是要用繩子穿成串的。書簡上面寫好字並捲成捆以後,繩子不僅可以捆綁結實,還有另外一個重要作用,那就是封泥!
取出事先準備好的方形木製凹槽,將書簡引出來繩子的一部分放入凹槽,然後再放入用水化開的黏土泥丸,最後……蓋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