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燮聞言眉頭皺的更緊了:“對於君子而言,政見是政見,私誼是私誼,怎麼能因為朝堂上的爭論就讓多年的私誼受損呢,而且還讓自己的弟子受累?公孫兄弟此舉是對的。而且,尊長之間有了嫌隙,我輩也不能坐在這裡喝酒享樂,應該一同去勸一勸才對!”
說著,這位好古君子之風的年輕士子放下酒杯站起身來,竟然要去直接勸和劉寬和盧植。
在坐的人大多怔了一下,然後稍一思索也都紛紛起身跟了過去——且不說往日他們多承公孫兄弟的大方,就憑今日喝了這麼多葡萄美酒也要去幫忙說句話啊!
再說了,這不是已經有了領頭的嗎?兩位尊長真要是不滿,也不怕板子打到自己身上的。
而且你還別說,一傳二二傳三之後,眼看著不少人都要去請見,其他人就算是想裝死也難。而到最後,兩家弟子竟然全都起身,在傅燮、王邑、甄逸等人的帶領下前去請見兩位尊長!
於是乎,片刻後,饒是盧植和劉寬養氣功夫過人,也不由得尷尬無言了起來……畢竟,有些事情就擺在那裡,他們根本無法反駁,而且人一旦多起來那也不接受反駁的啊:
盧師的上書是不是最近被劉師這些朝廷大員給淹了,兩位是不是分屬兩個陣營在進行朝爭?
那公孫兄弟是不是在夾縫中難做人,今天這場宴會又有沒有緩解兩位師長關係的目的在裡面?
然後今天盧師你今天是不是一直板著臉,而劉師是不是又一直笑嘻嘻的想跟盧師你攀談?
都沒錯吧?而如果沒錯的話……那你們肯定是有嫌隙啊!而君子大儒之間有嫌隙是不對的,是一定要改正的!
哦,你說前面幾條都對,只是盧師這個人一直喜歡黑著臉,不是生氣……那不存在的,一定是託辭!必然是託辭!
“所以說,還請兩位尊長放下成見,不要壞了君子之誼!”傅燮言辭懇切,神色嚴正,竟然連連鞠躬行禮,眼看著就要帶著眾人跪下來請罪了。“古文今文相爭已然於國無益,兩位師長若再起了私人嫌隙,莫不是要今日相談甚歡的弟子們日後也分為兩派,相互攻訐嗎?”
“咳!”這下子,不要說性格寬容的劉寬,就連向來嚴正的盧植也有點掌不住了,二人對視一眼,儼然是準備先來個將相和糊弄過去再說。
不過就在此時,另一個勉強算是當事人的公孫瓚卻忽然站了出來,朝著眼前烏泱泱一大片士子彎腰行禮,他嗓門奇大,一下子就鎮住了場面:“諸位師兄師弟,且稍安勿躁,瓚有一言,還請二三子聽上一聽。”
看到有解圍的人出來,劉寬和盧植自然鬆了一口氣,而士子們,本來就是看在葡萄酒的份上才過來的,當然也不會不給這公孫兄弟面子。
“諸位師兄弟。”看到場面穩下來以後公孫瓚才再度拱手道。“我公孫瓚先代兩位弟弟一起謝過諸位了……其實不瞞二三子,我們兄弟確實是擔心朝爭一起兩位師長也會起嫌隙,所以,才會組織這場盛夏郊遊,以期兩位能夠握手言歡。”
饒是盧植養氣的功夫練到家了,聽到這個詞也不禁臉色劇變……跟不喜歡洗手的劉寬握手言歡,惡不噁心?!
“但是,”公孫伯圭失笑道。“適才侍奉兩位尊長之時才明白,原來我等是杞人憂天了,兩位尊長德操何其高潔,又怎麼會作出讓我們這些弟子為難的事情呢?我公孫瓚明白的告訴諸位,兩位尊長並未起任何嫌隙!”
劉寬和盧植難得同時滿意的點點頭,然後還一起捋了下鬍子。
“而且非只如此。”公孫瓚忽然一低頭,卻是繼續笑道。“據我所知,劉師此行頗有代表朝中諸公來尋盧師彌合古今文爭端的意思,只不過這種事情事關重大,雙方懇談之間難免要慎之又慎,這才引起了二三子的誤會……劉師?”
正在驚疑不定的劉寬咋聞此聲,一時間竟不知該如何應對。
“是學生孟浪了。”公孫瓚看到這個情形,趕緊低頭請罪。“我其實也是妄加猜度,而且這種事情就算是猜出來也不該說出來的,只是諸師兄弟起了誤會,不得已相告……”
“無妨,無妨!”帶著五分醉意的劉寬先是乾笑了一聲,然後旋即大笑。“其實不瞞二三子,光祿大夫楊公受命主管熹平石經一事,而我今日前來確實也受他之託,要與盧公對這古今文之爭私下論上這麼一論的……倒不想伯圭如此聰慧,竟然聽出來了一二;更不想讓你們這些當學生的起了疑心,竟然先勸了起來。此事確實是我不對,應當……應當自罰三碗,這葡萄美酒可還有剩的啊?”
公孫瓚當先大笑,隨即一眾年輕士子們也轟然大笑,驚得山野間鳥飛獸跑,而公孫越則趕緊重新抱來一罈葡萄酒,伺候起了劉寬……唯獨盧植面不改色,也不多言,依舊昂然立於一旁,卻又不料一旁跟著眾人拊掌大笑的公孫珣正在偷眼看他。
而慢慢的,後者也終於放下了心來。
“義為土地精靈伏,仁作金湯鐵石卑。龔遂劉寬同煦嫗,張飛關羽太驅馳。”——《全燕詩》.貫休法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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