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孫珣目瞪口呆,一度張口欲言,卻終於還是閉口不語。就連董卓和郭縕都不禁面面相覷了起來……這死法,倒還真是清新。
“也罷!”這臧伯清嘆氣道。“董公說的有道理,你所行也終究佔著國法,那趙歧也是他倒黴,反倒是我有些咄咄逼人,失了氣度。”
“屬下不敢。”公孫珣趕緊低頭之餘卻也不免鬆了一口氣。
“我這次離開西河來雁門也並不是為了那趙歧出氣的。”與董卓對峙落入下風后,這臧旻忽然又打起精神正色道。“乃是有要緊軍務,一來,你部既已成軍,終究是要巡視一二的;二來,若是你部在此處經營得當,卻還有兩件大事要講與你聽……此事,董公和郭公不妨也一併去聽聽,因為怕是要不了多久洛中就有訊息到你們那裡了。”
董卓與郭縕自然無話。
於是乎,三人重新回到車內,公孫珣自在前方開道,然後領著三位大員的儀仗繞過平城,直奔兵營去了。
另一邊,呂範也早已經安排妥當,他令人中止比賽,驅散市集,然後讓陪隸屯守營,其餘各曲各屯則依次出列,就在那營門前排成了整整齊齊的佇列,等候中郎將巡視。
而片刻後,臧旻、董卓、郭縕三人下得車架,看著眼前五六百軍勢,衣甲齊全,神采奕奕,雖然是寒冬,卻能整齊列隊,不由齊齊心驚。
“不想我還是小瞧了公孫司馬。”雁門太守郭縕第一個感嘆道。“如此軍勢,竟然才成軍數月嗎?”
“臧公?”董卓也忍不住大笑了一聲。“能養出這種軍勢的人,難道還不能殺一個兩千石嗎?”
臧旻默然良久,然後瞥了一眼立在一旁公孫珣,卻是直接持節帥眾進入了軍營中,董卓冷笑一聲,自然是立即跟上;郭縕面無表情,當然也沒有理由在此時退卻;公孫珣這時更不敢輕動,只是趕緊叫上各級軍官隨自己進入營中聽候調遣。
而等到臧旻登上了大營中間的高臺,其餘人等紛紛在臺下肅立以後,這位使匈奴中郎將終於不再多言,而是直接喚公孫珣上前:“公孫司馬,我也久在軍中,所以你部我見一眼就足了,確實堪稱強軍!你……做的不錯!”
“多謝中郎將讚譽。”
“既如此,接下來,我便有兩份軍令與你。”
“喏!”
“其一,自今日起,你部將有一重任,便是督造幷州各地民夫在此地修建大營,大營以萬騎為準,並設定相應馬廊、糧庫、草庫、軍械庫,除此之外,還要有約三萬民夫與戍卒休憩的宿屋!”
“喏!”
“記住,你只是督造,”臧旻忽然語氣緩和的提醒了一句。“不需要參與進來。待旨意到幷州州內與各郡後,自然會有民夫來此地,主導此事者乃是董刺史與郭太守,你只需以明年六月為期,隨時上報工程進度即可!”
“喏!”
“其二,”話到此處,臧旻不禁頓了一頓。“若是工程順利,待明年年中,你部報我之後,便可直接離開此處,出白登山,往代郡高柳塞屯駐即可,屆時,將由持節護烏桓校尉夏公接管你部!”
“喏!”
“就這些了。”臧旻一臉淡然的說道。“你起身吧!”
公孫珣直起身來,面色蒼白且茫然,其實不僅是他,邊上的郭縕、董卓,身後的呂範、程普,董卓身後的李儒、牛輔,郭縕身後的雁門郡吏以及平城的縣君,全都是如此。
“公孫司馬。”臧旻扶劍站在臺上,從容問道。“可是心中有惑?若是有惑,儘管問來。”
公孫珣不禁拱手:“臧公,明年年中便要出塞嗎?這也太倉促了吧?別的我不曉得,我部才齊員數月……”
“公孫司馬。”臧旻平靜答道。“確實是明年年中要出塞……我也不瞞你,就在數日前,護烏桓校尉夏公請戰的奏摺就已經送到了御前,朝中便公開討論出塞事宜,雖然議論紛紛,更有蔡伯喈上書直言反對,但終究是議定了下來。至於你說倉促不倉促,我卻不能答你了……因為,既然朝廷心意已定,這就不是人臣該討論的問題了。”
“那我部為何又要被調到高柳?”公孫珣繼續問道,而且越問越糊塗。“不是在此地督造大營了嗎?可大營為何又只有萬騎,莫非雁門這邊只有漢軍要出塞?匈奴人不出兵?”
“非也。”寒風中的臧旻終於神色微動。“此地的營寨只是我本部還有匈奴騎兵所用,萬騎足矣。”
公孫珣愈發不解:“原來臧公所轄的幷州各地屯軍呢?”
“和你部一樣。”臧旻一邊答一邊走下高臺來。“分與他人了。既然下了將臺,那我就直言吧,朝中司徒袁公與我來信,說的格外清楚,前護羌校尉田晏因故犯罪免職,恰好在京。然後聽到朝中議論出兵,便……便去請託了主導朝政的中常侍王甫,而朝廷考慮到他當初與夏公一起作戰時配合頗為得力,因此便拜他為破鮮卑中郎將,許他建功自效。至於我所轄各部漢軍近萬騎,已經被尚書檯下令,盡數劃分給他了,我如今的職責不過是都督匈奴屠特若屍逐就單于率軍出塞而已。至於你這一部,據說是太尉劉公親自調配,以你是幽州出身,更熟悉烏桓風俗,所以特別轉給了夏公……也是一番格外愛護之情。”
公孫珣愕然無言,他身後的呂範、韓當、程普等人也是面面相覷……說一千道一萬,不就是臨陣換將再分兵嗎?而他這一部又是要督造大營,又是要移鎮的,居然還算是特別照顧的了?
至於雁門太守郭縕和雁門本地的官吏們,此時已經是臉色蒼白無色了……可以想象,接下來一年間雁門要出多少勞役,然後自己身上的擔子有多重?相比較這個而言,匈奴人的軍紀都不在考慮範疇之內了。
“臧公。”就在此時,一直扶著腰帶立在一旁的董卓卻忽然凜然開口。“為何袁公與你書信,卻不與我呢?”
臧旻不禁失笑:“董公以為呢?”
董卓當即勃然作色,而臧旻卻微笑以對……這二人居然又一次對峙起來。
然而,許久之後,這一次竟然是董卓率先乾笑嘆氣:“我想起來了,我董仲穎是個粗人,袁公沒有跟我寫信的習慣!”
公孫珣看著這一幕,雖然面無表情,心中卻是不禁感激起了遠在洛陽的劉寬……這時候,能讓自己跳出幷州,或許是件天大的好事!
“熹平末,持節使匈奴中郎將臧旻,為珣正官,其素與雁門太守趙歧相善。珣發趙歧惡事,檻車入洛,旻暗恨,乃假巡軍之時難之。先使珣出營十里於道旁相迎,便持符節立於車上斥之:‘汝弱冠即為千石,何以功利驅名士太急乎?’珣昂然抗辯,曰:‘臣素聞,凡一事,德者見德,仁者見仁,義者見義,實不知明公何以見功利?’旻羞之。復行,至營前,觀珣治軍,愈大慚,乃持珣手曰:‘今日方知,天下事將在汝矣!’”——《漢末英雄志》王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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