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甫落,她拿起藥膏,一把敷上藺伯欽肩頭。藺伯欽猝不及防,疼地一聲悶哼。
這哪是給他上藥?
分明是報復!
楚姮到底不忍心欺負一個傷患,她放柔了動作,撇嘴嘟噥:“你這人就是好心當作驢肝肺,我不給你上藥,難道讓胡裕楊臘他們來照顧你?他們這些武夫,粗手粗腳,到時候你就知道痛是什麼感覺了!”
藺伯欽眉頭抖了抖。
他現在就已經知道了。
說不定楊臘胡裕他們下手還會輕一點兒……心中雖然這般作想,但藺伯欽到底是沒有阻止楚姮一番好心,索性閉著眼,任她“宰割”。
楚姮見他竭力忍耐,汗水從額角下頜滾落,嫡在冷冽的鎖骨上,不知怎地,臉色微微發燙,視線有些遊移。
難不成她下手真的很重?
可是以前好友寧闕郡主摔斷了手,便是她給上藥的。
人家一個姑娘都忍耐的住,藺伯欽一個大男人反而覺得煎熬?
楚姮到底是害怕弄疼他,每敷藥一下,就彎腰在他肩頭吹了吹,嘴裡像哄小孩兒一般哄道:“吹吹不疼,吹吹就不疼了。”
“……”
今夜格外悶熱。
許是楚姮上藥靠的很近,藺伯欽幾乎能感受到她身上淡淡的熱氣,在逼仄的房屋更令人無措。
藺伯欽視線落在楚姮的手上。
十指纖纖,瑩白如玉。
莫名其妙的,藺伯欽覺得有些心悸,忙低著頭,不再去看。
楚姮好不容易給他包紮完畢,在他肩頭打了一個漂亮的蝴蝶結,拍了拍手:“搞定。”
藺伯欽微微抬了下手臂,目視楚姮,由衷道:“多謝。”
楚姮站了半天,腿有些麻了。她將腿“啪”的搭在桌上,敲著膝蓋說:“只要你別時時刻刻說教我,便是對我最大的感謝了!”
藺伯欽見她動作隨意,頓時又沉著臉:“你端正言行,我又怎會說教你。”
楚姮敲腿的手一頓,沒有接話。
她討厭規矩。
當初下定決心逃離皇宮,一是因為要下嫁陳俞安;另一個原因便是她實在受不了宮裡的繁文縟節。
從她記事起,教習嬤嬤便跟在她身後嘮叨不停。因為她是公主,受到萬人矚目,所以從走路的姿態,到穿衣的細節,就連用膳持箸的距離都有規定,不能出絲毫差錯。然而楚姮骨子裡又是個不安生的,她喜歡爬樹抓鳥,喜歡下河摸魚,喜歡舞刀耍劍。
可做了這些,總有人去告密。德妃也好淑妃也罷,那些人告她的狀,捱罵的始終是她母后。
皇后連自己女兒都教導無方,如何母儀天下?
這句話楚姮聽到父皇說了很多次。
為了母后少捱罵,楚姮不得不收起自己的喜歡。於是,她七歲能在宴會上做出最正確的禮儀,露出最高雅的笑容,一舉一動,都象徵著皇家不容蔑視的森嚴規矩。
只因她是大元朝的華容公主,所以她連自己隨心所欲的權利都沒有。
可現在不一樣了。
她逃離了皇宮,爬樹抓鳥,下河摸魚,都沒人可以阻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