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方開闊無際,天光灰濛如舊。偌大的劍陣山已在身後,遠近幽深的洞口中還不時有人冒出來。
朱仁示意眾人趕路,不忘招呼“嶽姑娘”一聲,卻矜持客氣了許多,並更為的細緻周到。嶽瓊不再隱瞞修為,也不再扭捏做作,大大方方點頭答應,倒也恢復了原有的灑脫與率性。胡東、孟祥、荀關趁機與其寒暄,五人湊在一起結伴前行。
而那位“玄玉”道友,落在後頭,一個人甩著袖子邁著步子,逍遙中稍顯孤單。
半個時辰之後,一道山崗擋住了去路。
山崗上矗立著一塊碑石,四周聚集著數十位修士,過去則是大片的山谷,以及綿延的群山。
一行六人尚未趕到近前,兩道人影迎了過來。一個粗大憨厚的漢子,沈栓,一個髒兮兮的老者,太實。前者笑了笑,聲稱劍陣山中迷了路,便獨自趕到此處等候;後者則是精神頭十足,並一個勁衝著嶽瓊讚不絕口,只道是年輕貌美的女子不多見,修為高強的女子很稀罕,而美貌與修為集於一身者,那便是絕無僅有的仙子呢!
女兒家喜歡聽好話,嶽瓊也概莫能外。她面帶微笑,秀眸生輝,築基高手的風采盡顯無疑,再加上一身樸素的長裙,婉約清秀之中更顯幾分英氣。
“此處便是地字碑,前去便是劍冢二層的地境。諸位不妨參悟一二,稍後趕路不遲。”
朱仁交代兩句之後,殷勤備至:“嶽姑娘,此行過後,願否同遊天下,或是前往朱家做客?呵呵,不忙答應……”
眾人到了石碑前,各行其是。
而無咎繞過人群,便要就此前去。
有人擋路,好奇道:“兄弟,何不暫歇片刻呢……”
太實湊到近前,蒼白雜亂的鬍鬚上還掛著一絲肉屑。
無咎看向前方的石碑,以及圍坐四周的人群,搖了搖頭:“我一來不懂石碑的參悟,二來途中屢遭暗害,與其這般無謂的耽擱,倒不如早早的離去。告辭!”
他丟下一句話,尚未動身,又被迫止步,面前的老頭根本沒有讓路的意思。只見對方伸手捂著嘴巴,神秘兮兮般地傳音:“哎呦,你與老哥哥我想到了一處。奈何數十里外,盡為峽谷岔道。據說一步踏錯,便難以抵達萬劍峰。我只得就地迴轉,實屬無奈啊!”
太實煞有其事地點點頭,轉而走到十餘丈外的僻靜處,一屁股坐下來,再次招手呼喚:“你過來呀,小別重逢,理當敘敘友情……”
無咎神色躊躇,眼光掠過四周。恰好人群中的嶽瓊、胡東也在扭頭回望,各自意味不同。他斟酌片刻,慢慢走向太實:“老頭,你獨自穿行劍陣山,已非尋常,如今又故弄玄虛,有話不妨明講!”
太實翻動袍袖,手中多了一隻熱騰騰的蒸雞,被他伸手扯下雞腿咬了一口,接著遞出去示意道:“且嚐嚐,美味哦——”見無咎敬謝不敏,他自顧大吃起來,稍稍一緩,搖頭說道:“你是明白人,又何須贅言……”
而其話沒說完,一陣連撕帶咬而湯汁淋漓,倒也頗為酣暢,卻叫人不忍目睹。
無咎在近前坐下,咧著嘴角別過臉去:“我不明白!”
“你我兄弟,何必見外……”
“我不見外!”
“這個……來日離開劍冢……不,到了萬劍峰,我再與你詳說。你且記著,人心叵測……”
“我沒忘記!”
“哎呀,你火氣太沖,莫非為了那個嶽姑娘的緣故?女人信不過啊,尤其是貌美的女人。受騙上當已屬僥倖,說不定還要丟掉性命,嘖嘖……”
“哦……你倒是深有體會!”
無咎回過頭來,微微一怔。
太實手裡的蒸雞沒有了,只剩下一根骨頭在剔著牙縫。他是唯恐有人爭搶,風捲殘雲也不過如此。
無咎默然片刻,轉而問道:“你方才的言外之意,我難以活著抵達萬劍峰?”
太實撮著牙花,搖頭笑道:“是你胡亂猜測,與我無關啊!”
這個老頭始終裝瘋賣傻,言辭閃爍,分明就在試探,卻又欲擒故縱而存心戲弄!
無咎咧著嘴角,也禁不住笑了,而他傳音的話語,卻透著隱隱的寒意:“我或許到不了萬劍峰,也走不出劍冢。不過,必然有人陪葬!”
一路之上,屢遭暗算,暫且無恙,倒也罷了。而隨著劍冢的深入,諸多隱藏的兇險亦將顯露無遺。關鍵的時候,只怕再也不容後退半步!
太實有些無辜:“我只想提醒你多加小心罷了,你卻出言恫嚇。實不相瞞……”他東張西望,伸著腦袋又道:“依我之見,你此去兇險不斷。不如及早改道,脫身要緊。不要詢問緣由,只管相信老哥哥的眼光,嗯!”他又咬著雞骨頭,很是餘味無窮。
無咎的眉梢聳動,淡淡說道:“老頭,我不管你是隱藏修為的高人,還是蓄謀不軌的小人,你都擋不住我的去路……”
“啊呸——”
太實急忙吐出了雞骨頭:“我雖非高人,亦非小人。我乃老人家是也!”
無咎的眼光稍稍一頓,旋即長身而起微微笑道:“老人家,動身趕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