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野的雨季,說來就來。
一道人影,穿行在雨霧之中。
依著阿勝的說法,長輩的吩咐不容違悖。那就是繼續趕路,不要放過所經之地的一草一木。何況與阿威、阿雅約定的日子也快到了,且就此趕過去碰頭。不過,他怕阿三再受欺負,便將阿三帶在身邊,就此往西。至於另外一個人,則獨自往東尋覓而行。
叢林擋路,雨霧漸稀。
無咎停下腳步,趁勢跳上一截樹幹。他依然沒有催動護體靈力,而周身上下卻是清清爽爽。貼在胸口的坤元甲,愈發的好用,所散發的無形氣機,不僅籠罩四肢,並與衣衫融為一體,任憑雨絲落下,旋即滑過而滴水不沾。哪怕是他的雙腳踏在泥濘之中,也是片塵不染。
沒有了阿勝與阿三的糾纏,一個人趕路倒也自在。想走便走,不想走了,便歇息半日。何況如此荒涼之地,根本找不到靈石與天材地寶。且敷衍了事!
這是一片密林,數百丈外好像有塊空地。
無咎抬頭張望,繼續往前。他揹著雙手,抬腳三兩丈,穿過雨霧中的藤蔓,飄然又去三五丈。其悠閒的架勢,分明就是在雨中漫步。
須臾,四周開朗。
無咎的去勢一頓,便想繞道而去,卻又駐足張望,神色中透著幾分好奇。
林間的空地,就在眼前。數十丈方圓的所在,當間隆起,像塊山坡,並散落著零碎的白骨。而最高的地方,躺著一人,或是死屍,赤身露體,並被利器開膛破肚,血水夾雜著雨水流淌,看上去很是陰森詭異。更為詭異的並非如此,而是地上跪著一個半大的孩子,十來歲的模樣,披頭撒發,渾身溼透,腰間纏著遮羞的獸皮。只見他的臉上帶著淚痕,嘴裡唸唸有詞,雙手舉著一把鐵斧,在不停地劈砍著他面前的屍骸……
見鬼了?
陰雨密佈的叢林,一個孩子在虐殺屍骸。如此情景,要多嚇人有多嚇人!
無咎微微瞠目,索性抬腳走了過去。
自從阿三濫殺無辜之後,他三人便多了一個不成文的規矩。見到蠻族部落,不得相擾而再添殺戮。而此情此景,難以叫人無動於衷。
那孩子年歲不大,獸性不小啊!
而他獸皮裹身,手持鐵斧,想必他所在的族群,有所教化,卻怎能幹出傷天害理之事呢?
轉眼的工夫,到了空地的當間。那死屍的慘狀,更加的不忍目睹。
無咎在丈餘外停下腳步,便要叱呵。誰料他尚未出聲,便聽驚叫響起——
“啊——”
那孩子猛地扔了斧頭,仰面朝天倒在血水泥濘之中,兀自滿臉的驚駭,嘴裡哇哇亂叫不止。
無咎微微一怔,驚咦道:“咦,究竟是你嚇著我了,還是我嚇著你了?”
小孩子依然在大喊大叫,卻一句都不懂。
無咎皺起眉頭,教訓道:“死者為大,你怎能幹出如此勾當呢?誰家孩子,有沒有管教啊……”
他還想多說兩句,又隨即作罷。言語不通,瞎耽誤工夫。而無奈之際,卻見他眼中的孩子,突然翻身爬起,順手抓起斧頭,竟一躍而起,衝著他惡狠狠怒劈而來。
“小小年紀,兇殘成性,不知悔改,前途堪憂!”
無咎很是錯愕,不由得連聲感慨,囉裡囉嗦的勁頭,頗有幾分當年教書先生的風範,卻又揮袖一甩,低聲叱道:“不聽話的孩子,就該打板子——”
“砰”的一聲,斧頭飛了,小小的身影凌空摔了出去,隨即“撲通”砸在地上,竟是蜷縮一堆昏死過去。
無咎咧咧嘴角,歉疚道:“嗯,板子打重了……”
他站在原地,很是無趣,而看著一旁屍骸的慘狀,又不禁哼了一聲。
管他誰家的孩子,虐殺屍骸,都是大錯,絕不能袖手旁觀!
“小子,死了沒有,滾起來——”
無咎沉聲叱呵,毫無動靜。
“不會真的死了吧……”
無咎狐疑片刻,抬腳走了過去,看著昏死在地的半大孩子,他慢慢蹲下身來,並伸出一隻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