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物被搶,闖入異域,又死了一人,均為象垓之過。而即使他卑鄙無恥,出爾反爾,只要他不翻臉,並願意帶著眾人脫困,便也唯有俯首聽命。誰讓他是人仙的前輩呢,或有藉助他的地方。何況置身莫測,如此也是無奈!
“呵呵,隨我來!”
象垓長著絡腮鬍子,滿頭的褐色捲髮,再加上一身臌脹的深色袍子,整個人顯得極為粗壯威武。只是他凹陷的兩眼中,總是神色不定。他見眾人屈服,得意一笑,轉身背手,大步而去。
金水門的阿牤、阿薺,與元天門的阿威、阿勝換了個眼色。各自不再多說,隨後動身。
阿威好像是鬱悶難消,動身之際,卻又眼光一瞥,忍不住大聲呵斥:“阿金送命,你卻無動於衷,沒有良心的東西,為何死的不是你……”
只見某人佇立原地,雙手抄在身前,默默昂著腦袋看天,渾似沒事人一般。而自從闖入此地,鬼魂侵襲,再又死了阿金,情形危急。等等的一切,似乎都與他無關。他不是兇悍過人嗎,他不是目無長輩嗎,正當飽受欺辱而前途莫測,他偏偏又裝成一個老實人。狡詐奸滑之輩,莫此為甚!
阿三站在他的身旁,顯得舉止親密,忽而察覺不妙,後退兩步扭頭跑開。
阿勝則是左右張望,急忙勸說:“師兄,莫讓他人看笑話……”
阿威哼了聲,甩袖疾走。
阿勝這才衝著身後擺了擺手,小聲提醒:“阿金死了,他憋屈難耐,畢竟身為長輩,你且聆聽教誨也就是了!莫再耽擱……”
無咎凝望著昏黃的天穹,尚自若有所思。卻突然遭到斥罵,很是莫名其妙。他猛然收回眼光,四周只剩下他獨自一人。
煙塵尚未消散,一群人影漸去漸遠……
……
沒有晝夜之分,也沒有東南西北。
黃昏的天穹下,只有永不停歇的寒風。還有十二道孤單的人影,在荒涼之中尋覓前行。
又翻了一道荒丘,眾人駐足遠望。
“已走了多久?”
“五、六個時辰,總該有吧?”
“辨不清方向,是否迷路了?”
“迷路倒也無妨,沒有鬼魂便成!”
“陰靈之地,怎會沒有鬼魂呢?”
“前輩有鬼靈之說……”
“是啊,此前的鬼魂,又為何消失,前輩不妨賜教一二……”
一群人明爭暗奪,怨恨在心,而一路行來,又好像忘記了前嫌,此時圍在象垓的身旁,爭相擺出虛心請教的嘴臉。
“呵呵!我曾於四象門的典籍中有所獲悉,據說,這世間有人居住的地方,便也有陰靈居住的地方。陰陽並存,相互無礙。唯生死,方能穿行其間;非輪迴,而不得查覺它的存在!”
雖然費了一番周折,還是將一群小輩掌控在手。或許接下來的收穫,遠遠不止一件寶物。象垓很得意,趁機說教起來。他伸手撫摸著衣衫下的石盤,接著又道:“而陰靈,與鬼魂有所不同。初入輪迴者,怨氣難消,魂體難以凝結,便成了遊魂而居無定所。而輪迴已成,則為陰靈。至於此前的鬼魂為何消失,說來話長……”
這位人仙的前輩,未必通曉典籍,而牽強附會之下,倒也能自圓其說。而眾人聞所未聞,也覺得獲益匪淺。
無咎湊過去,有心聽上幾句,卻見阿威回頭瞪眼,他只得默默走開。
擱在以往,誰敢罵我,打斷雙腿都是便宜,還容他給我瞪眼?唉,此一時、彼一時,況且也懶得計較。而由此可見,人性,將隨著遭遇的變化而變化。自己不就是變了嗎?變成了阿三口中的多愁善感,十足的陰險狡詐之輩。我在他的眼中,竟如此不堪?咦,那傢伙倒是張口小人,閉口道義。究竟是本人變了,還是他阿三變了?他竟然有了情懷,而我呢?我沒有情懷,只是忘不掉那雪中的鞦韆,盔甲山的墳塋,還有……還有……
無咎離開人群,獨自溜達。如今神識無用,難以看遠。而荒丘的四周,卻是一目瞭然。他的眼光由遠而近,慢慢蹲下身子。石縫之中,竟然長著一株野草,與所知的形狀無異,卻是黑黑的頗為另類。他將野草輕輕採起,拈在手中細細端詳,旋即走下荒丘,一個人默默尋覓。
“……眾所周知,陰陽陌路。而阿金乃修仙之人,精血中陽氣強盛。他臨死之際,以至陽之氣衝開天地禁制。眾多遊魂得以解脫,便一一輪迴而去。故而,阿金之死,乃命中既定,否則你我難逃厄運!我念爾等無知,不予怪罪……”
象垓猶在侃侃而談,眾人連連點頭稱是。他伸手託著下巴,繼續分說:“有小輩問了,既為陰靈之地,你我至陽之體,又如何生存?呵呵,你我久經修煉,元神強固,雖誤入此間,修為神通難以施展,卻不懼陰風蝕體之憂。倘若換作凡人,早已化作亡魂……”
有人慶幸:“那位元天門的弟子,死得其所……”
有人驚歎:“依前輩說來,陰靈之地,無所不在,著實難以想象……”
象垓隨聲分說:“懂得納物指環的道理嗎?芥子雖小,內有乾坤。故而又稱乾坤戒子,可見天地萬千而玄妙無窮。豈不聞又有三十三層天地之說,或許部洲、賀洲便為其中之一。此番意外,得窺一斑……”
有人問道:“既然如此,又該如何離去?”
“這個……這個……”
象垓突然口吃起來,佯作思忖狀,恰見有人離開荒丘,手裡還拿著一物。他神色疑惑,似有察覺,恍然作喜道:“此處有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