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漸深,淡淡的月光籠罩山谷。
無咎雖也疲憊,卻並未吐納調息。他在草地上踱步良久,然後獨坐溪水的岸邊,拿出他的白玉酒壺,看著溪流緩緩而去,一口、一口酒水下肚。
曾幾何時,他是個調戲風情,縱馬尋歡的浪蕩子。即使逛一趟酒樓,也要鬧個雞飛狗跳。如今卻沒人說笑,亦沒心思苦中作樂。因為他有一肚子的困惑,偏偏無從分解。長夜寂寞,唯壺酒相伴……
“師兄……”
馮田從靜坐中睜開雙眼,他看著身旁的阿勝,轉而看向那個背對而坐的人影,遲疑道:“時至今日,可有計較?”
無咎回頭一瞥,不聲不響又呷了口酒。
“哦,事關前途安危,故有一問。”
馮田的為人矜持,頗顯老成穩重,說起話來,也是不緊不慢。他稍作沉吟,接著道:“適逢元天門生死存亡之際,你我不敢置身度外。何況馮長老有令,不知你我何時趕往扎羅峰?”
無咎繼續飲酒,聳聳肩頭:“重整門戶?”
如之前所言,元天門倖存的弟子,趕往扎羅峰,只為重整門戶,等等。莫說他沒有當真,便是阿三與阿勝也退縮彷徨起來。想當初的元天門,可謂人多勢眾,如今不僅與星雲宗徹底撕破臉皮,便是門主瑞祥也下落不明。僅憑著寥寥幾個倖存的弟子,又要趕往一個莫測未知的所在,並聲稱重整門戶,是否像一場糊弄人的把戲?而再這般糊弄下去,便是自欺欺人。
“當然!”
馮田倒是精神一振,分說道:“我元天門倖存的弟子,人數雖少,卻百裡挑一,仙途不可限量。倘若藉助扎羅峰地利之便,就此立足部洲而面向海外。假以時日……”
“哦,地利之便?”
無咎唸叨一句,搖頭道:“元天門,先是背叛星海宗,接著背叛星雲宗,並搭上泰信長老與數百弟子的性命,便是門主也生死未卜,如此這般,只為遠赴異域而重整門戶?”
“星海宗、星雲宗過於強大,此舉亦屬無奈!”
馮田辯解道:“而逆境求存,當百折不撓……”
無咎呷了口酒,話鋒一轉:“馮老弟,你遍閱典籍,博古知今,能否就玉神殿,指教一二?”
“這個……”
馮田始料不及,默然片刻,這才出聲道:“本人從未聽說過玉神殿,卻不知師兄如何得知?”
“瑞祥長老,親口所說。”
無咎再次回過頭來,嘴角含笑。
馮田恍然道:“哦,你是指金吒峰?當時似有耳聞,奈何忙於逃生,未曾留意……”
“未曾留意?”
無咎的笑容,變得有些古怪,卻不再追問,而是繼續面對溪水飲他的苦艾酒。
或許馮田,真的未曾留意,而他本人,卻記得清楚。瑞祥長老慘遭重創,危急關頭,施展秘法,終得脫身。而他逆襲之際,憤慨出聲。“玉神殿祭司,又奈我何”。也就是說,他的對手,夫道子,十之八九便是玉神殿的祭司,飛仙修為的高人。
難怪啊!
前後兩回,遇見那個夫道子,總是有種莫名的恐慌,並被他逼得手足無措。原來那位人仙長老,竟是一位隱匿修為的高人。不僅於此,他還是玉神殿的祭司?
雖然事過多年,而玉神殿這三個字,依然令人諱莫如深,併為之耿耿於懷。卻以為相隔甚遠,尚無交集。而驀然發覺,那一切就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