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有何指教?”
無咎沒有回頭,手中多了一個白玉酒壺。而舉起酒壺,這才發覺酒壺空了。
“小小的酒壺,內藏乾坤,倒是一件不俗的法器,可見你極為好酒,奈何過於奔忙而無暇消遣……”
無咎收起酒壺,眼光一瞥。
韋尚走到近前,徑自坐在石凳上,抬手抹了把絡腮鬍子,回頭還了個笑臉而兩眼眨巴:“哦,我說錯了?”
這位守陵弟子,相貌粗獷,衣著簡陋,活脫脫一個農家漢子。而此時此刻,他的言行舉止,以及莫測的話語,卻透著異常的精明。
無咎微微皺眉:“你說有人耍弄韋家子弟,所言何意?”
韋尚繼續撫摸著鬍鬚,輕聲道:“先是言語挑釁,激怒韋家子弟,再故意示弱,誘使春花前輩許下承諾,關鍵時刻一擊得手,接著三番兩次欲擒故縱,終於逼得家主過問,偏偏礙於顏面,又無從指責,只得隨其所願,呵呵……”他雖然言語無忌,而話語聲很低,低得近乎於傳音,倒不虞外人聽到。他笑了笑,竟讚歎道:“如此諳熟人性,且算計縝密,倘若再有一身高強的修為,那必然是位不同凡響的人物!”
無咎端坐不動,一聲不吭,而漠然的眼光,有些發冷。
韋尚突然扭過頭來,好奇問道:“且說說看,那人傷勢已愈,又費盡心機前往無極島,究竟要幹什麼呢?還有啊,他究竟有沒有隱瞞修為?”
無咎慢慢轉身,四目相對。他眉梢一挑,似笑非笑道:“我倒是想知道,你躲在此處,所圖為何,又是否隱瞞了修為……”
“呵呵!”
韋尚的神色一僵,旋即眼光躲閃而呵呵一笑,站起身來,自言自語道:“我在冠山島待了十數年,倒也安逸,而受罰的韋家子弟即將前來看守陵園,又豈容我獨自逍遙。唉,損人利己啊!”他返身走向來路,擺了擺手:“後會有期——”
來的突然,走得莫名其妙。
無咎看著走向遠處的韋尚,神色中若有所思。
那人雖然躲在山谷中修煉,而對於陵園這邊的動靜倒是一清二楚。而他方才現身,是為了炫耀的他的洞若觀火,明察秋毫,還是為了告誡,或埋怨自己懷了他的好事?
不,他好像是來辭行?
無咎悄悄散開神識,可見韋尚走到了二十里外的叢林間,似有察覺,竟微微一笑,然後閃身消失在一個隱秘的山洞中。無咎搖了搖頭,轉而看向前方。
天近黃昏,晚霞染紅半天。
落日的餘暉下,那原本高大厚重的冠雄山,也似乎多了幾分妖嬈的魅惑而叫人看不分明。
正如這寂靜的後山陵園,竟然躲著一個叫作韋尚的守陵弟子,處處透著古怪,處處透著神秘。而另外一個守陵弟子,也是不遑多讓。如此兩個人湊到一起,倒也有趣……
無咎從石凳上站起身來,從隔壁的屋子裡找來鋤頭。他要將山谷中凌亂的草地稍加平整,略盡一個守陵弟子的本分。
既然此前的小伎倆沒有瞞過韋尚,表明自己早已露出破綻。而當了三個月的守陵弟子,應該問心無愧。但願韋家能夠明白一個道理,凡事有來有往。何況自己並無惡意,借道而已……
夜色降臨時分,無咎這才返回屋子。他關上木門,打出禁制,盤膝坐在榻上,面前多了兩根銀色的利刺與幾塊陰木符。
依照韋春花的吩咐,七月初,自己這個守陵弟子便要離開後山的陵園。短短的半月裡,已沒有工夫閉關修煉。而遠行在即,不能不有所準備。
鬼蛛的螯足,僅有最後的六根。怎奈五色石已所剩不多,尚不知能否支撐到地仙的境界。故而眼下只能煉製兩枚鬼芒,再加上陰木符,以及九星神劍,保命應該不難……
……
轉眼之間,十多日過去。
無咎打出法訣,一塊烏黑的木符落在面前。他緩了口氣,雙手各自多了一塊五色石,而尚未吐納調息,神色微微一動。
便於此時,門外傳來熟悉的叫喊聲——
“無先生,莫再耽擱,今日啟程,快快門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