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咎沒有忙著答話,而是昂起頭張開嘴。恰好乳石滴水,穩穩落入口中。他神色得意,砸吧著回味道:“嗯,倒也清涼解渴……”
木申臉色陰沉。
無咎又低頭看了看,很悠閒地架起一隻腳來。所穿的皮靴子浸入水中,溼透了大半,腳下很不舒服。他坐穩了,這才好整以暇道:“木管事博覽強記,見識超凡,很不簡單,著實讓小生受教了。而你不足之處……”他抖動著靴子上的水跡,遺憾道:“又是拜死鬼為師,又是騙女人錢財,還欺壓良善,且心地歹毒,我只能說……”他嘴角一咧,不屑道:“你這人太壞了!”
木申還等著解惑,不料等來的卻是一番無情的嘲諷。他蒼白的臉色中透著隱隱的鐵青,咬了咬牙,強抑怒火,道:“口舌之爭無趣,何妨回我話來!”
無咎點了點,咧嘴一笑:“我這人早已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區區乾坤之威,又奈我何,嘿嘿、呵呵、哈哈……哎呦……”他見洞口處坐著的木申已是兩眼瞪圓,而怒容滿面,笑得愈發得意,卻一不留神,屁股溼滑,“撲通”濺落水中,急忙狼狽爬起來,卻還是不忘抬頭呲牙一樂。
木申已從地上站起,兩眼中噴著怒火,再不顧其他,伸手祭出一張符籙,恨恨道:“小子,休得猖狂……”隨其手指一點,火光乍現,轉瞬之間,所在的四方氣機變化,一片火雨呼嘯而去。
無咎鬱悶了這麼久,難得痛快一回,卻很有自知之明,才見木申站起,便急忙轉身就跑,藉著石柱堪堪躲避,又伸出頭來小心張望。
火雨漫天而來,瞬間已將洞穴籠罩過半,四周玉璧映得通紅,積水燒灼成霧,兇猛狂烈之勢,儼然便要吞噬一切而寸草不留!
木申見符籙顯威,神色一振。
無咎則是暗暗乍舌,惶惶無措。
恰於此時,瘋狂的火雨猛然一頓,肉眼可見,以石柱為始,蕩起了層層無形的威勢,隨即帶動火雨猛然倒卷而星光四濺。一度肆虐的殺機,緩緩消失。而洞口處的木申,卻已不見了身影。
須臾,洞穴中安靜下來。
無咎左右張望,驚噓了聲。
好險,差點被燒成灰了!
他虛驚之後,又不禁欣喜,伸手拍了拍石柱:“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頗有兵法之精妙!願再接再厲,燒死那個傢伙!”淺而易見,石柱中藏有殘餘的乾坤晶石。他又上下端詳,兩眼熱望。
好東西啊,就是太為粗大了,不然砍下來帶在身邊,又是一件防身護主的寶貝呢!
“哼,有本事給我過來……”
隨著一聲冷哼傳來,洞口處冒出一道人影,正是去而復返的木申,卻沒了之前的從容自若,反倒是衣衫不整且煙熏火燎的模樣。
無咎佯作好奇道:“咦,怎麼成了這個德行,難不成自作自受,真是活該……”他揶揄一句,又不禁撲哧一樂:“嘿嘿,我就不過去,你又待怎地!”
木申咬了咬牙,慢慢離開了洞口,在左右徘徊了片刻,又一甩袍袖掉頭返回原地。
洞穴狹長,當間稍窄,石柱距兩側的石壁不過三五丈,正是靈石的威勢所在。若想從邊緣縫隙中迂迴過去,堪堪勉強,卻不能靠近石柱,最終依然無機可乘。
他在洞口處盤膝而坐,眼光中厲色閃現:“你不過藉助地利之便而僥倖一時,卻躲避不了一世。我便在此處困死你、餓死你!”許是不解恨,他又帶著鄙視的神情,獰笑道:“一個下賤的凡夫俗子,你拿什麼與我鬥……”
無咎緊緊盯著木申的舉動,見對方不再折騰,暗暗放下心來,而話語聲傳到耳中,他的眉梢不由得微微斜挑,轉而從石柱後面走出來,呲牙咧嘴哼哼了聲,眼光直逼前方:“木申,你羞辱我多回,權當被狗咬了,暫不計較便是,而你卻得寸進尺,真不是東西!”
木申還沒被人當面罵過,神情一僵。
無咎不容分說,緊接著又道:“你難道不是爹生娘養的,你爹孃難道都是仙人不成,依你說來,你又何嘗不是一個賤種!你且給我記住,你遇上我之後,不是死師父,便是丟寶物,我才是你的宿命剋星!不信?且走著瞧,我會讓你跪地求饒的!”
木申的臉色是白了又青、青了又白,忍不住便要發作。
無咎卻已轉身走開,還昂著腦袋自言自語:“那傢伙雖壞,倒也吐了句人話。靠天靠地,都不如靠自己啊!而我只是一個悲天憫人的柔弱書生,奈何、奈何、奈若何……”
木申的臉色嚇人,嘴唇有些哆嗦,強行平抑了許久,心頭的一口悶氣才算緩了過來。他衝著那在水中來回晃悠的人影幽幽盯了片刻,轉而閉上雙眼。
小子,且走著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