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膽?這個蛟老的眼光老辣,認得倒是清楚。
無咎一拍腰間拴著的皮囊,想都不想脫口答道:“兩頭猛虎,一死一傷。有人割取死虎的虎膽,被傷虎撞翻落入我手,誰料那畜生竟用大嘴將我叼起一路狂奔,將至天明時分力竭而死。我這才僥倖逃脫,途中著實兇險萬分,嘖嘖……”
“死虎何在?”
“就在二十里外,說不定已被鳳翔族人尋獲,或是遭致野獸分食也猶未可知,諸位若是不信,且罷,隨我回轉尋去……”
“且罷!你當真是一位修仙之人?”
“緣何有假?只不過修煉經年,始終不得入門而已!”
“哼……”
蛟老不再多說,哼了聲,又默然片刻,丟下一個狐疑的眼色轉身離去。
葉添龍收劍入鞘,退後一步,卻冷著臉,從牙縫中擠出一句話:“不得入門,便不是散人羽士。莫要以為,我殺不了你……”
擱在往日,只須低個頭,服個軟,這事兒也就過去了。
無咎卻是一反常態,振振有詞道:“立志仙道,且身體力行者,均為修士,何來高低貴賤之分?你莫要仗勢欺人,有膽劈我一劍試試。哼,我這人吃軟不吃硬,硬起來不要命……”
葉添龍抓著劍鞘的手腕上扭動著青筋,面無表情的臉上竟然露出一絲怪異的笑容。那不是真的在笑,而是已到了忍無可忍的地步。
而他才要發作,眼前人影一晃沒了,只有話語聲傳來:“寶兒妹妹,多謝你的饋贈,只是我穿慣了長衫,這衣袖褲腿未免窘迫了些……”
葉添龍猛然轉身,有人輕哼道:“老夫自有計較!”
他心神一凜,急忙拱手稱是。
無咎避開葉添龍,徑自走向大車,帶著劫後重生的感慨,舉手笑道:“有勞幾位大哥牽掛,本人回來啦!娟兒,為何翻白眼兒,莫非風大眯著了……”
附齊與三位同伴齊齊轉過身去,根本沒人出聲搭理。
蛟寶兒的為人倒還不錯,微微頷首示意,卻只是眼光端詳,旋即又欲說無語。
娟兒很乾脆,張口啐道:“我呸!什麼修士,我看你招搖撞騙的本事倒有一套。你也不拿塊鏡子照照,你像個穿長衫的人嗎?姐姐贈你衣裳蔽體,不知感恩,反而挑三揀四,豈有此理……”
眾所周知,獵戶、村夫或是隨從、下人,不是自食其力,便要伺候別人,皆衣著簡單而多為一身短打扮,無非圖個乾淨利落。而長衫多指道袍、儒衫,或是官袍,都是有身份的穿著。
無咎神色如舊,笑著反問:“你這丫頭,我何時騙過你?”他眼光掠過蛟寶兒,似有所指道:“我不過是搭個順風車而已,便被當成下賤之人。世風日下,人心不古……”他感慨地搖了搖頭,不再囉嗦,去向一轉,直奔所乘的大車而去。
蛟寶兒稍顯尷尬,歉然出聲:“娟兒她口無遮攔……”
娟兒嘴角一撇,辯解道:“他哪裡像個修仙人,分明一個滿嘴胡話的傻兒,還又髒又臭……”
無咎走到大車前,倚著車輪坐在地上,緩了口氣,自言自語道:“有熊國尚在萬里之外,眼下又到了什麼地方?”他心思未罷,又兩眼一瞪,隨聲搶白道:“臭丫頭,你才是傻子呢!”
他先遭馬踩,後遭蔑視,接著又被拋棄,早已憋了一肚子火,忍不住便有幾分故態萌生。而他如此瘋瘋癲癲的模樣,倒也讓人捉摸不透而換來了一時的清靜。
眾人暫且安穩下來,各自忙著歇息。不遠處點燃一堆乾柴,有香味在晨風中飄散。
不過,無咎依然坐在原地。發洩之後的他,竟是孤單落魄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