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棄?”練氏蹭得直起身子來,她用力搖著頭,淚水從眼中湧出,“連喻的命,都賠進去了,現在放棄,我的兒子不是白死了?”
穆元謀聞言,咬著牙道:“沒錯,不能讓連喻白死。”
練氏的手緊緊攥成了拳,胸口起伏,道:“說到底,全是元婧害的!要不是元婧,連喻怎麼會突然就去了北疆?要不是元婧,連喻也能跟連誠一樣在冬天回京裡過年,只要不在北疆,韃子打進來了,連喻也不會出事!
都怪元婧,都怪她!
不單單是元婧,還有大嫂,還有她周琬,她給元婧說的什麼親事,要不是劉家短命鬼早死了,元婧怎麼會歸家來,怎麼會禍害我的連喻……”
練氏趴在榻子上痛哭。
穆元謀聽著練氏的哭聲,端坐在桌前,閉著眼睛想著這一兩年間的變化,以及往後的路要怎麼安排。
韶熙園裡,穆連瀟趴在床上,燈盞放在一旁,杜雲蘿小心翼翼地取了藥膏替穆連瀟塗抹。
這藥膏是宮裡賜的,曉得穆連瀟有傷在身,聖上請了御醫給他檢視,又給了傷藥。
“御醫怎麼說的?和邢御醫說得一樣嗎?”杜雲蘿一面抹著,一面問道。
穆連瀟的下顎抵在手臂上,杜雲蘿柔軟的小手在他背後揉壓,偏過頭看她,能看到她專注又小心的樣子。
“都說要慢慢養,”穆連瀟低聲道,“好在身體底子好,筋骨癒合得也快些,估摸著到月底就不會再痛了。”
杜雲蘿鬆了一口氣:“聖上還說了什麼嗎?”
穆連瀟淺笑,他知道杜雲蘿想問的是什麼,今日他進宮去,除了稟報嶺東的狀況,就是確認承爵的事情。
原本是一樁喜事,卻因為穆連喻的戰死蒙上了一層憂傷。
“雲蘿,”穆連瀟的眸子沉沉湛湛,映著她的樣子,“別擔心,我真的沒事。戰爭總有傷亡,起碼,阿喻是戰死的。”
杜雲蘿的心狠狠抽了一下,鼻子一下子就酸了起來。
吳老太君說過,將門的女子,就要做好自己的父親、丈夫、兒子一去不回的準備。
這些將門的弟子們,一樣都戰死沙場的覺悟。
他們為國為百姓犧牲,用鮮血換來一門榮光,他們可以戰死,卻絕不願意死在內鬥上。
比起老侯爺、穆元策、穆元銘,比起前世的穆連瀟,起碼,穆連喻是戰死的。
穆連瀟坐起身來,抬手把杜雲蘿摟在懷裡,薄唇貼在她的耳廓上:“起碼,阿喻不是死在親人的手裡。
立場不同,有些話我說出來,二叔父和二嬸孃也聽不進去的。
雲蘿,阿喻是會為了二房的利益對我們拔刀相向,但面對韃子時,他也絕不會退縮,能死在戰場上,他會覺得光榮。
我想,這一點,我們四個兄弟是一樣的。”
杜雲蘿的身子微微僵了僵,她細細品味著穆連瀟的話。
也許,這就是男人和女人的不同,這就是上過戰場和只在宅門深處紙上談兵的人的不同。
燈火搖晃,杜雲蘿的視線有些模糊,她鼓著腮幫子,啞聲道:“殺韃子是光榮,可活著回來也很重要。”
“我明白,所以我活著回來了。”穆連瀟箍著杜雲蘿,安慰了幾句,把話題帶開了,“承爵的詔書很快就會送到府裡,聖上知道大哥也回來了,這次奇襲古梅里有大哥的功勞,讓我過兩日帶大哥進宮。
到時候你隨我一道去,皇太后和皇太妃也在唸叨你,讓你帶延哥兒去慈寧宮。
慈寧宮裡也想見一見大嫂,大嫂從未入過宮廷,還要你多多提點……”(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