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有些怔怔地端起盛著上好燕窩的白瓷湯碗,手指卻在微微地發抖,一種前所未有的恐懼感迅速籠罩在她的周身,寒意四處流竄著,從小腹一直湧到頸脖,令人頭皮發麻。
猜出爸爸刻意隱瞞病情的用意,她倒還有幾分對策可以作應付,可是如果——
這個本應該消失的人,如今卻是活生生地出現了。
紙包不住火的道理,人盡皆知。
或許是因為心髒跳動得過於厲害,她竟生生地覺得有些疼,好似有一人正在用著一把生鏽的刀子割去最心愛的東西,一下一下的痛。
她最心愛的東西?是所謂政商聯姻的美滿婚姻?是父母多年以來的萬般寵愛?柏家千金的高貴身份?柏原那價值連城的股份?
擁有越是太多,便越害怕失去。患得患失之間,是最讓人難以忍受的痛不欲聲。
她搖了搖頭,從未有過的絕望在心底蔓延開來,似是再也難已忍受,她倏地放下手中的白瓷湯碗,站起了身,腳步匆匆往玄關處走去。
身後的管家一臉詫異與緊張,趿著拖鞋忙追上她,關切問道,“曉曉,這不才剛回來,又上哪兒去呢?”
“呯——”沒等來她的回複,大門卻已呯地被大力關上。
管家嘆了一氣,頭搖了搖剛回過身,卻看見蘇雪清略顯孤寂的身影,靜靜地站在那樓梯轉角處,直直地看著客廳裡的一切,“哎喲,我……”
許我一生暖婚 257 這會兒指不定啊去找她的那個救兵了
深受驚嚇的管家猛地拍著自己的胸,等氣緩上來之後,終於說道,“太太,你這是……”
蘇雪清一步一步走了下來,每走一步,這臉上的笑意便是徒增了一分。
管家讀不懂她臉上的表情,只是忙不跌地趕上去攙住她下了樓,然後扶著她坐到沙發上,緊張的語氣裡透著小心翼翼道,“太太,我這可是按照你之前的交待來做的,小少奶奶她確實感覺很不對勁,這會兒也不知跑哪兒去了。”
“吳嫂,我知道,你做得很好。”蘇雪清伸手攬回那舊相簿,喃喃著道,“別管她,這會兒指不定啊去找她的那個救兵了。你先下去休息吧,我一個人坐一會兒。”
“是,太太那也早些休息。”
等管家走了,蘇雪清才開啟那本舊相簿,目光直直地盯著前面,纖細的手指卻是一頁一頁地翻動著,直到翻到了那最後一頁。
她的眼眸才落了下來——
八十年代末的婚禮,高官女兒下嫁一窮二白的小公務員,羨煞一眾人,在當年也算是被人津津樂道轟動一時的事兒。
照片上的李沐慈年輕漂亮,她幸福地倚在柏蘊銘的身邊,兩人的身邊皆是大學時期的同學,合影的地點自然也是選擇在了大學校園內。
彼時她也在這所大學念著書,剛上大一,作為新聞系的學子頭一回看到有人在校園裡穿著白色的婚紗,自是羨慕不說。恰時新婚夫婦兩人身邊的一位朋友向她走過來,一把便將他手中的相機交到了她的手上,“同學,幫忙給我們來一張合影。”
蘇雪清的唇邊慢慢地勾起了一抹蒼涼的笑,那是她第一次遇見關少闕,而他身後的女子正朝著他倆淺笑盈盈。
是有多諷刺啊!
姐姐啊姐姐,你這還是在怨吧!都這麼多年過去了,什麼都還依舊是你的,關少闕的痴給了你、關少闕的地位、錢財統統給了你兒子,我和子棟連分上一杯羹的餘地都沒有。你在地下也應知足了吧?
可為什麼你還是要這麼笑呢?
姐姐你不會是在看我蘇雪清的笑話吧?哈哈……笑話?哈哈……姐姐,那你就笑吧!
蘇雪清眉梢上染上的笑愈漸有些瘋狂,可是心底卻是一陣又一陣悲哀。片刻,眼眶裡的淚水終於是酸軟又無力地墜落了下來。
今夜,似乎註定了瞬息萬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