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休養了幾天,童雪終於到了汾城。徐程域去練兵了不在,童雪先去找的裴先。
在裴先的眼裡,童雪是極有韌性的,就像蒲草。她不容易,生活對於她夠稱得上是艱難,他親眼見證了一個原本該是嬌花一樣的姑娘一步步把自己修煉成了野火吹不盡的小草。他對她,是佩服的。
雲遊四海,說起來風輕雲淡聽起來瀟灑暢快,但是事實卻是一路艱辛一路險阻。但是童雪從不抱怨,一次都沒有。途中也有沒有孩子的富貴人家提出要收養童雪,裴先問她要不要留下,留下就再也不用風餐露宿不用操心吃喝。彼時尚且年幼的她是怎麼說的?
她說:“師父,我不能停下來,停下來我就走不出去了。”
她這話是看著裴先說的,眼裡沒有他以為會有的那種堅毅,甚至可以說是平淡,整個人也是又堅定又無所謂,很矛盾的兩種感覺,但是在她身上又無端讓人覺得和諧覺得信服。坦白說童雪震撼到他了,他沒想到一個孩子能有這樣的眼神能說出這樣的話。童雪先祖的故事裴先有所耳聞,那是能空拳赤手的在叢林裡靠著生猛禽獸生存下來的人,或許精神這種特質是一脈相承的吧。
乍一聽到童雪病危的訊息,他的雙腿一下子就軟了,怎麼會呢?他那個像野草一樣有生命力的徒弟怎麼可能會病危?不可能的!他想到過自己的死,各種各樣的死法,但是童雪——那是要長久活下去的,活多久他不知道,但是一定要比他長。所以怎麼就病危了呢?他接受不了。軍令如山,他既已隨軍就必須聽令,他不能去望寧,他也不相信童雪會就這麼走了。只是童雪昏迷了幾日,他裴先也恍惚了幾日。
直到得到童雪已經好轉的訊息,裴先也才回過陽來。萬幸萬幸萬幸!後來知道這丫頭是因為耐不住髒沐浴導致的病危,裴先真的是恨不得把人拎過來好好訓一頓。可是現下看到活生生俏麗麗地站在自己面前的童雪,什麼等她回來要好好訓一頓的想法再也沒有了,有的還是無盡的慶幸。察覺到自己的眼眶有濕潤的趨勢,裴先趕緊幹咳一聲,“喲!來了啊?我還想著你今天要是再不回來,我就要把你逐出師門了,個不肖徒弟!”
童雪蹭到裴先面前,笑嘻嘻地拉住裴先的衣袖,“哎呀!師父,我剛剛差點沒認出來,這才多久沒見呀,您又英俊了不少了啊!”
裴先扯回袖子,使勁拉下嘴角,“躲開躲開,別擋著我陽光。”
童雪再接再厲,又拽了上去,“別啊師父,我錯了我錯了我真的錯了。”
裴先再次扯回自己的衣袖,“你誰啊?我沒你這麼沒良心的徒弟,這麼久連封信都不寫回來,我還以為……”話沒說完,裴先就轉身快步走開,表示不想跟她說話。
童雪看著裴先越走越遠的背影,認命地嘆了口氣,追上去,“師父,等等我……”裴先剛剛轉身的一抬手要是不是擦眼淚,她就跟他姓。
如此這般磨了好久,裴先才答應原諒她。童雪剛鬆了口氣,就得到通知域王召見。
“差點翹辮子”事件,童雪自覺最難應付的是她裴先,萬萬沒想到她師父這關過了還有徐程域那關。還別說,徐程域一臉陰沉地數落她時,她還真有點發怵,他也不是裴先,裝乖賣好這種方法她也對他使不出來,只能顫抖著小心髒老實聽訓。
最後徐程域冷聲問她知錯了沒,童雪非常識時務地狂點頭:“知道了知道了,下次不會了。”
“還有下次?”
童雪一激靈,趕緊搖頭擺手,“沒有了沒有了,絕對沒有了。”
童雪病了這麼久,即使是後來刺史夫人拼命給她進補,人還是瘦了一大圈。看著眼前這臉還沒他巴掌大的人,徐程域還有一籮筐的訓斥突然就說不出口了。這種突如其來轉變讓他覺得煩躁,揮揮手,“出去出去。”
下午軍事會議時,眾將又不懂了,這童小先生人都回來了,主帥的心情為啥好像還沒好?
晚上,童雪又自覺地來了徐程域的大帳。
徐程域問道:“你來幹什麼?”
童雪左瞄瞄右瞅瞅,沒看見自己的棺材盒,“我來睡覺啊。”
童雪回答得那麼自然,徐程域還以為是自己沒聽清,“你說什麼?”
“我說我來睡覺啊,我的棺、呃,帳篷呢?”
徐程域扶額,好像還從來沒人能像童雪這樣讓他無力的,揉揉眉心,“你還想睡你那狗窩?”
童雪:“誒,我那不是狗窩!”是狗窩,她不就是狗了嘛。
徐程域懶得跟她爭辯,“現在到了汾城物資充足了,我讓見微給你安排了一個帳篷。”
童雪愣了一下,然後點頭,“哦。”
“讓見微帶你去。”
“哦。”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