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雪點頭,“那是相當的激烈啊,所以對於科舉來說,屢試不中是常態,中了的才是鳳毛麟角是個美好的意外是大浪淘沙留下來的幸運兒。你覺得多,只是因為沈大哥你是朝官,身處朝堂,所以你目之所及皆是榜上有名之人就不覺得稀奇了。”
沈密被童雪這一連三個“是”說得有點懵,半晌總結出一句,“那老李就是一般的飛禽走獸是常態是個倒黴蛋?”
童雪被噎住,“算、算是吧。”其實李明熙還有個弱點,他的志向高遠學問紮實,但是筆頭的功夫不行,簡單來說就是有學問沒文采。她見過李明熙寫的東西,雖然實在是真實在但是粗糙也是真粗糙,怎麼說呢?就像窩窩頭,管飽但不味美。不華美本身也沒什麼錯,可是科舉是競爭是應試,那就不得不講究策略了。在考官面對一盤考究的點心和窩窩頭時,如果不是特殊的原因,沒人會放棄那盤又美又管飽的點心去選擇說不準還有點兒硌嗓子的窩窩頭。
不過這一點童雪沒說,她怕沈密在倒黴蛋後頭再給李明熙加上個窩窩頭。
沈密正打算說話,突然又一道聲音響了起來,“聊什麼呢?”
是徐程域。
沈密雖是個大老粗,但也明白這些話還是不在王爺面前說的好,王爺再不怪罪,李明熙也是背叛他的人,這個永遠不會變。
於是他咧嘴笑道:“王爺您來啦,我打算給我們童小先生說個媒呢,我有個本家兄弟,人長得俊也本事得很,我們小先生嫁過去肯定是享福的命!”話是臨時編的,但說著說著沈密還真覺得可以介紹倆人處一處。
“哦?說媒啊,”徐程域似笑非笑,“也是,男大當婚女大當嫁,那我們童小先生怎麼看?”
沈密怕童雪臉皮薄,不好說,急吼吼道:“我們童小先生是誰?跟別的姑娘不一樣,一點也不小家子氣。”
徐程域又問,“那是答應了?”
“沒!”
“自然是——還沒有的,哪兒能這麼、這麼倉促呢。”沈密原本想說的是“自然是答應”了,但是童小先生這一聲響亮的“沒”堵住了他的話頭,他也不好繼續編了,嘖,姑娘家還是害羞。
“啊,那個那個,王爺童小先生,我這一路趕路趕得困,就不跟你們聊了,先去眯會兒啊。”沈密本來就不擅長說謊,這破天荒地說了回,合作夥伴還不給力,也不敢多待怕露餡兒,趕緊找了個理由溜了。
徐程域在原先沈密的位置坐下,還是微微笑著的模樣,“童小先生想嫁人了?”
童雪迅速答道:“不想。”這個沈密急中生的什麼智啊?她再怎麼著也是個姑娘好不啦……
徐程域卻不管她的答案,自顧自道:“目前還不行,太忙了,等符州的事端解決後我再向裴先生提親……”
沒等他說完,童雪就起身跑了。
徐程域沒有追,好整以暇地看著童雪的背影慢慢變小直至不見。這老沈一來就挖他牆角,真是不地道,嘶,不過,好像是應該考慮成親的事了。說起成親,認識童雪之前他對成親從未有過特殊的期待,倒不是排斥,只是無所謂,在他看來,親會成,人隨緣,他不像他大哥,他……意識到自己在想什麼後,徐程域猛然止住自己的念頭。呵,想他做什麼?
永安。
徐程域給皇後的信到了,皇後反複摩挲看了好幾遍才把信交給容姑收起來。
殿外有人來報,太子來了。
皇後點點頭,“請吧。”
徐程慕過來也沒什麼要緊的事,只是坐坐而已,有時真的是相顧無言的靜坐。他想說點什麼,可是不能議國事,皇家也沒什麼家常可言,而且自程域走了後他和母後更沒什麼可說的了。他知道她還沒有原諒他,等吧,他在心裡嘆了口氣,總會有好轉的那一天。
“今天累不累?”
“還、還好,習慣了,不、覺得怎麼累。”徐程慕有些怔愣,這是母後這段時間以來第一次主動開口關心他,隨即他又想到可能是因為程域的信的原因,心裡一堵,馬上又釋然了,不管怎麼樣已經是在往好的方向走了。
“對了,域兒今天來信了,容姑你把信拿來,”說著又轉頭對徐程慕道:“這個臭小子總算知道寫封信回來。”
容姑把信給皇後,皇後又掃了一遍才遞給徐程慕,“你看,他啊,真的跟那個童姑娘在一起了。”
徐程慕接過信看起來,其實這封信在到皇後手裡之前,他已經看過了。
“童姑娘是個好姑娘,他……”們很般配。
他話還沒說完,皇後又接著道:“這個童姑娘除了師父也沒個家人了,這個嫁妝什麼的,我也得幫著打點打點了,雖不曉得什麼時候成親,但提前一點準備總是沒錯的。”
徐程慕垂在身側的一隻手握成拳,手背青筋亙起,這才是母親對兒子該有的感情吧。慢慢提氣又放鬆,他放開拳頭,垂著的眼眸裡暗浪翻滾,也好,這樣也好。
隆平帝歪在榻上看著臺階下彈琴跳舞的美人,手指也在腿上打著拍子,但是眼神卻沒有聚焦。
說是太子代政,其實隆平帝已經基本全都放權了,下一步應該就是徹底放權了。心有不甘嗎?是有的,可是那又能如何?他很清楚自己每況愈下的身子,力不從心的感覺是那麼的真實那麼的不可抵抗,他恨但是無能為力。他現在甚至不能久坐,坐不了一會兒就要躺下休息,往些年整宿整宿熬夜批閱奏章的日子真的過去了。
不是沒有懷疑過有人下毒,坐在這個位置上任何一種意外都有可能,可是不管他如何排查都沒有疑點,這只能說明一個問題,他真的老了,年輕時打仗受過的那些傷都在這時覺醒來找他翻舊帳了。
歌舞聲停,隆平帝也閉上眼,在下一曲剛起頭時,他又驀地睜開眼。
“羅平,叫太子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