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劍芳身子一曲,用劍在半空畫了個半圓。金青則將內力運到手指,待劍接近時往劍身一彈。這一彈,功力非同小可,硬生生地從劍尖三寸處彈斷。上官劍芳吃了一驚,退回一步,硬是想不到對方內力這麼剛猛。他手中長劍已斷但仍不肯棄之,掉頭又是一刺。長劍忽然一抖,一劍變成三劍,分別朝金青的左、中、右三個部位刺去。金青不知這是什麼怪招,當下用手抓住其中兩個劍影,雙手這麼一抓,胸口一痛,已然中了一劍。
短劍無頭,入肉不深,但長劍一拔出,一股血流登時從心口流出,不多時染濕衣衫。意萍驚呼一聲,心中如刀割一般,過去扶住了他,雖然知道傷勢仍是忍不住要問:“沒事吧?傷到了哪裡?”言語中無比透露著關切。金青一隻手捂住傷口,說不得話,另一隻手擺擺,意思是沒事。
意萍哪裡相信他沒事,立即封住了幾個xue道,讓血停止外流,拿出金創藥敷上。上官劍芳見此情形,是個逃跑的好機會,一拋斷劍,上馬就逃。意萍見他要走,也不打算攔住,只是走到樹林中的一處空地放了一個訊號煙花。那煙花上升時聲音刺耳,飛到半空之後啪啪啪連響四下才停。
白魔王對程解高說:“我們走吧,這裡沒我們的事了。”但程解高往意萍身上多看了幾眼,盼望和她說句話。但對方對他期許的目光毫不知情,他只得悻悻離去。
沒過多久,李勝、李廣、李遠就來了。他們見到掌門人受傷,大為意外,一方面又自責保護不周。金青忍痛說:“不是你們的錯。這一切不怪別人。”又說:“快帶我去看大夫吧!我的胸口疼死了。”意萍有些驚訝地說:“咦,你來的時候難道沒發現,方圓百裡之內一個村子都沒有。”金青點點頭說:“是,我想起來了。”說完這句話胸口又開始疼起來,彷彿一句話也不能說了。李勝見到掌門這麼難受很是心痛,就說:“我從打到轉入山間小路的時候,見到一家寺廟。要是上面有人,我們就可以借宿了。”意萍當下點頭說:“有道理,我們快走吧。”
他們往來時的路走去,走了十多裡,只見西北角的一個山坡,隱約地有幾處黃牆紅瓦。意萍大喜過望,最先驅馬跑了過去,果然是有一個寺廟,但多是斷壁殘垣,雜草叢生,顯然荒廢已久。
走進一個佛堂,供奉的是釋迦牟尼。她見那尊佛像笑容可藹可親,右手舉起施無畏印,其他與一般的佛陀像無異,只是一雙空洞的佛眼讓人覺得一絲詭異。佛堂屋頂破破爛爛,光線透進來,找著地上的雜草。這時李氏三兄弟和金青也進來了。意萍說:“委屈一下,恐怕今晚要在這裡過夜了。”
意萍和李氏三兄弟將佛堂打掃幹淨,準備住下。金青則在在院子裡坐著,看著地上的石板發呆。過了很久他才發現,太陽西下,將餘輝照到了院子裡。那些金色的陽光已經很暗淡了,但還是照得他全身暖洋洋。此時胸口上的傷口又開始隱隱作痛,索性不強忍,叫了出來。李勝就跑過來說:“師傅,你快回去休息吧,別坐在這裡了。”金青就問:“嗯,飯做好了嗎?”李勝說是,他才動身去吃飯。
晚飯過後他就躺在幹草上睡著了。睡了大概兩三個時辰,迷糊之中感覺有人在親他的臉,不住地摸他的胸膛。他猛地從睡夢中醒來,睜開眼,發現自己已經不在破廟裡了,而是躺在一片樹林的沙地上。地上一點草葉也沒有,很幹淨。上身的衣服已經被解開,傷口好像又在流血了。他看見不遠處幽幽地站了一個人影,穿著白色的衣服,手裡還拿著一個油燈,只是背對著,看不清面容。他問:“你是人還是鬼?”那人影挪動了一下,過了好久才回答說:“你說我是人是鬼?”金青一聽,原來是個女人的聲音,又問:“你是個女鬼嗎?半夜怎麼把我抓來這裡?”
那女人轉過身來,說:“你說我是女鬼,真是異想天開。”忽然又變得很憂傷,聲音也沉下去,說:“難道你不認得我了嗎?”那女人挽著一個雲髻,光滑細膩的面板,一對柳葉眉,腳下一雙鴛鴦鞋。金青看著她,有些吃驚又有些疑惑,忽然叫道:“你是木瑩?”那女子走過來跪在他身邊,說:“是了,就是我,我還以為你要把我忘了。唉,世上的男人就是無情。”說完不住地嘆息。金青問:“瑩兒,你為什麼在這裡?”那女人說:“你不該叫我瑩兒,被我家那位先生聽到了不好。叫我燕夫人。”金青說:“原來你嫁人了。”
燕夫人說:“我從火裡逃得出來就是為了找你。找了這麼久也終於找到了。我心裡是很開心的。”說時留下眼淚,又悽聲道:“你早就忘了我,是嗎?我當年離你而去只是覺得和你不適合,沒想到你再也沒來找過我。當年我和你在那三間小茅屋過得逍遙快活,勝似神仙……”說到這裡她又禁不住心馳神往,彷彿又回到二十年前,只是片刻之後她又清醒了,繼續說:“離開你我又發現懷了你的孩子。爹爹雖然惱怒我破壞他娶妾之事,但畢竟還是疼我的。我已經懷了孩子了你又不能娶我,當時我遇見了追求我的燕七無,無奈之下嫁給了他。”金青驚訝地說:“啊,我們的兒子……他叫什麼名字?”燕夫人說:“叫燕豪,他爹是燕七無。我跟他還生了一個女兒。”金青腦子想起那個年輕人,忽然笑了。燕夫人奇怪了,問:“你笑什麼?”金青嘆息說:“世上的事真奇怪,有幾次他在我面前我卻認不得他。”
樹林裡吹著暖風。
燕夫人忽然說:“算了,有這麼多的事,不提也罷,我該走了。”再也不多言,騎上馬就走。金青向追上去,奈何心口太疼,站也站不起來,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她消失在黑暗中。他嘆息好久,這時聽得有人落地,好像是她回來了。但向四周看去,來者不是別人正是意萍。
意萍走過來說:“你怎麼躺在這裡?”又看看拴在樹幹上的馬,驚疑地說:“是你打暈了李氏兄弟,跑到這裡來的嗎?”金青只是淡淡地說:“沒什麼事,你快扶我起來吧!”
意萍見他不願講,也不願多問。金青說:“我明天就走。”意萍不理解,問:“為什麼,事情還沒解決啊?”金青只是搖頭。
回到了破廟,面對弟子金青絕不提及剛才發生的事。夜晚也顯得特別安靜。由於整日奔波,意萍躺在木板上很快就睡著了,發出輕微的呼吸聲。金青傷口隱隱作痛,睡不著,翻身起來坐著。火堆燃燒著,破廟裡安靜又祥和。守夜的李廣見掌門人起身,正要上前,但被低聲喝住。
意萍原本睡得很沉,可她一聽見聲音便醒了,看見一雙烏黑的大眼睛看著她,嚇了一跳。她問:“你怎麼不去睡覺,這麼晚了?”金青微微笑道:“我睡不著。你以後有空來神農架找我,好不好?”意萍問:“那是個什麼地方?”金青說:“我家在那裡。”意萍隨口答應,心中想著那片神秘的土地,還有一個臥龍派。
黑暗中山峰連在一片,幽幽的山谷深不見底,遠遠地傳來水聲。意萍又靠著牆壁,慢慢地睡著了。
次日金青與意萍拜別,而意萍自己回去玲瓏谷。
在回去的路上,她在竹林瞥見一個黑色的人影遠遠地跟著。那人也騎著馬,穿著黑色的衣服。為了看清那個人,她故意停下,結果真令人吃驚,原來是黑魔王,心想:“他不是死了嗎?怎麼又活過來了?”原來那天黑魔王雖然吐了血,但還沒死,休息兩天後又追過來了。
意萍見到他有些驚慌,輕聲叫著馬兒快點走。黑魔王只是遠遠跟在她身後,並不急著追上來。走了半裡路,路邊正好有一個水潭,水潭深不見底,寬三丈,對面是一個懸崖。意萍心生一計,終於想到如何擺脫這個黑魔王了。
她等對方追上來,就指著水潭說:“你若是再纏著我,我就死給你看!”黑魔王咧嘴笑道:“小姑娘,你以為我會上當嗎?你想跳到水裡,然後等著我來救你,然後在水裡把我撩倒,嘿嘿,本大王可沒有這麼笨!”意萍冷笑一聲,話也不多說,徑直飛身到潭裡。她從小在小鏡湖玩耍,水下功夫甚是了得,可以在水中閉氣半個時辰。她沉到水裡後,再也沒有出來,水面一點兒動靜都沒有,彷彿是藉著水遁走了。
黑魔王坐在馬背上搭著手,一臉不在乎,可是一柱香時間過去了,意萍就好象消失在水裡一樣。他終於按捺不住,喊了一句,道:“喂,你不會真的死了吧?”水面冷冷的沒有發出一絲迴音,意萍當真憑空消失一樣。他了看水面,沒有任何可以隱藏的地方。難道真的入水化為龍了?他有點著急了,跳下馬,脫掉外套和鞋子,也跳到了水裡。
潭水冰涼透骨,潭水深不可測,他潛入了水底,向那陰冷的世界找尋。深處沒有陽光,水面光怪陸離,好像五光十色的玻璃。他繼續向更深遠的地方游去,越來越覺得水下的世界稀奇。但他水下功夫不行,沒過多久就需浮到水面換氣了。如此反複幾次仍找不到人,太開始懷疑自己的判斷。到第五次換氣的時候,剛冒出水面就看意萍的頭顱躲在一個角落裡,水面漂浮著她俏麗的臉龐。
黑魔王笑著說:“啊,你竟然在這裡,看我怎麼抓住你!”意萍也笑著說:“你抓不住我的,哈哈!”黑魔王問:“怎麼,你不信?”意萍則說:“哼,你下藥害我,今天讓你死無全屍!”說時手掌的動作很快,幾枚梅花針夾帶著幾分淩厲,緊貼著水面刺向對方的臉頰。黑魔王見勢,用水潑去,梅花針立即偏了原來的軌道,說:“你都是二十歲的大姑娘了,還守著身子著什麼?讓人摸過親過才好!”
意萍手腕一翻,又是幾枚梅花針,黑魔王用同樣的方法弄開。如此幾次,手上的梅花針也快用完了,況且也不奏效。她不再施放梅花針,抄起潭水,暗運內力,化作無數水珠,用力彈去。這些水珠含有她的無上內力,勢如子彈般猛烈。黑魔王不敢託大,立即潛到水裡,避開她的攻勢。但對方仍不住地施放水珠,他只好在水中閉氣,隔著水面聽見意萍氣急敗壞地喊:“你躲呀,看你能躲到什麼時候!你一出來我就射死你!”
黑魔王武功雖高,但畢竟是肉身之軀,沒過多久就忍不住要換氣了。可他一浮出水面意萍就發水珠,絕不含糊,將他的臉打的發痛。他真覺得憋屈,堂堂一代魔王竟然這樣躲躲閃閃,心一橫,振作士氣,浮出水面,不斷拍打水面,也用同樣的方法對付,嘴上又大聲喊“排山倒海”四字,接著雙掌向前一推,水面滾起巨浪向前撲去。意萍來勢甚猛,立即躲到水裡。黑魔王卻忽然中了一掌。原來意萍潛到他身後,一掌拍下。這一掌用盡了力道,積蓄已久,直打得他口吐鮮血,整個人倒死了七成。
意萍見他僵硬地浮在水面,動也不動,心中大喜,笑道:“終於報仇了!你也有今天!”放鬆了警備,正想遊開,突然暗器飛來,距離又近,暗器生生打在胸口。原來黑魔王詐死,就是為了這一擊。他笑著說:“小姑娘,本王這一招如何?還請你指點指點。”臉上洋洋得意,可只說得這一句,全身骨骼咯咯作響,功力似乎正在散去。意萍中了幾枚毒針,只覺心口甚痛,四肢發麻,毒素已然開始蔓延,連忙運內力調息。
兩人都受傷爬上了岸,躺在岸邊喘氣。意萍中了毒針,又在水中泡了這麼久,全身發冷。她問:“你這次下的是什麼毒?”黑魔王有氣無力地說:“此乃彩色蜈蚣毒液浸過的毒針,劇毒無比,只可惜,剛才泡了水,威力減半,一時毒不死你。想要解藥只能來求我咯!不然你要比我死得先。”意萍怒哼一聲,說:“呸,我死也不會求你的,做夢!要死也是你比我先死!”可這麼說,一口接不上氣,差點暈過去。黑魔王嘿嘿笑道:“說到卑鄙你也不比我差!”笑了幾聲,牽動內傷,說完又吐血。意萍見他吐血不止一次了,知他再難活命,就說:“好啊,你見我不高興,故意吐血讓我高興是吧?”說完要拍手,全身卻開始發麻,胸口隱隱做痛。她本指望坐在草地上等待路人搭救,轉念一想再等下去無用,索性忍著傷痛,上了馬,自己先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