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梁博雪留下一封信,換了身鄉下農婦的衣服,出了李府。買了匹馬便出了城,一直往西走。她本因一時之氣才做出這樣的事,過後未免有些後悔,但即便考慮到其後果,也執意不回頭。她身上沒有帶銀子,開始的幾天只能在山林夜宿,餓了打點野味吃,渴了喝泉水,如此過了半個月。
這天在山間行走,不想誤了時辰,找不到人家住宿,入夜後又在山間走了一個時辰。原本絕望之際,忽然看見極遠處有一點綠光,大喜過望。心想就算是一普通農戶人家,找張床睡覺那還是有的。於是策馬穿過草叢,又走了半個時辰。最後慢慢近了,但仍無法看清綠光所在。
樹林掠過一陣陰風,背後一涼,往後一看卻什麼也沒有,倒嚇自己一跳,心想:“路上盡是雜草堆,不如把馬拴在這裡先過去看看好了。”
“好馬兒,主人要去前面看看,待會兒回來看你!”她對動物便像對待人類一樣,也是說話。馬兒似乎聽懂主人的意思,長嘯一聲,響徹夜空。
安置好馬,身子躍上樹梢,從這一棵樹跳到另一顆樹上。她輕功極好,每向前一躍便有數丈之遠,一路上腳不沾地,沒多久便到了光源。原來那幽幽綠光竟是從一口銅鼎發出,鼎旁的一個木盒子放著青蛇、蜈蚣、蠍子、蜘蛛、蟾蜍五種毒物。銅鼎兩丈開外插著幾條火焰條紋旗幟。
她曾聽高先生說有一川西門派五毒教,喜歡用蜈蚣、蜘蛛之類的毒物,用的又是紅色火焰的旗子。看來這就是了。
眼前這情形只怕是要搞什麼儀式,心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轉身就要走,黑暗中傳來一聲冷笑。那人說:“既然來了,不如就留下吧!”梁博雪一怔,挺直身子向四處張望,說:“本姑娘要走,有誰能留得住?”那人聲音又陰又啞,冷笑一聲,說:“偏我就能留得下。”接著草叢後走出一個人四十多歲的人,面板黝黑,打扮奇怪,身上的銀器首飾甚多。
梁博雪打量他,問:“你便是五毒教的教主季商?”那人只是微微一笑說:“好眼力,不錯就是我!”手掌一揮,四周便亮起了火把,將這方圓數十丈的地方照亮,方丈之內密密麻麻地站的全是人。那些人都是五毒教教眾,手裡拿的兵器多有不同,有人拿軟鞭,有人拿流星錘,還有人拿銀鈎的。
她雖孤身一人但毫無畏懼之色,反而付之一笑,說:“你們這裡好熱鬧!”季商說:“熱鬧倒挺熱鬧的。”梁博雪心想,對方未必認識自己,若是季康定在附近一定走不了,不如裝作懵懂,早早離開了是好,就說:“我不過路過此地,不想竟打擾了你們。我還是先行告退吧!”轉身離去,竟沒人上前攔住。不過走了一步,一人氣籲籲地說:“爹,不能讓她走了。劍是她拿走的。”回頭一看,不用多想,自然就是季康定了。
季商說:“劍既然在你身上,交出來吧,交出來可以免你一死。”梁博雪不屑地說:“一把破劍而已,那把劍早就讓人給偷去了,你找我有什麼用?”隨手一揚,又轉了一圈兒,表示身上沒有長劍之類的東西。季康定不信,問:“你一個人行走在野外,一定有包袱,你的包袱呢?我想看看是不是藏在包袱裡了。”梁博雪笑說:“不在身上,都是些私人物品,女兒家的難道你要看?”身子往後躍開三丈,落到人群當中。
“抓住她!”一聲令下,圍在教眾紛紛向她撲去。五毒教的人多,轉眼間圍得嚴實。但她如水中鯉魚,遊走在人群之中,那些人雖多卻連她的一個衣角都碰不到。季商見她身法怪異,不禁問:“這是什麼武功?”季康定說:“她己說那是從《洛神賦》學來的武功,我卻從來不知天底下還有這樣對我武功”。
“都退下,讓我來會會這個妖女!”季商自負武功甚高,聽到了一種以前從沒聽過的武功,於是想試試。梁博雪見他要和自己交手,手中往後一抓,手中便多了一把桑樹葉,說:“讓你們嘗嘗摘花飛葉傷人的武功!”往前一放,頓時飛下漫天樹葉,迅速無比,比一枚枚暗器還厲害。季商尚未想好如何應對,聽到“嗤”的數聲,臂上、腿上的衣服竟然撕破了幾個洞。仔細一看,身上的銀器首飾也劃出一個痕。季商又驚又怒,恨不得此刻知道這個女人的全部秘密,問:“你是什麼人?”梁博雪說:“你沒必要知道。”
季康定說:“姑娘,我們可以坐下來好好談。”梁博雪看了他一眼,說:“請叫我李夫人。”季康定吃驚不小,想不到這麼美的姑娘竟然結婚了,說:“好啊,都是人家的妻子了,還出來瞎跑。你男人不管你嗎?還是被婆家趕出來了?”這些事本來就讓她心煩,對方竟然拿這些說笑,便忍不住罵道:“老家夥,要你管!”季商身為五毒教教主,地位尊貴,還從未有人對他罵過“老家夥”,氣得鼻子都歪了。飛身撲去,喝道:“吃一記五毒神掌!”登時陰風大作。梁博雪見他臉上時青時白,知道來頭不小,往後退了半步這才接招。
兩人交戰數下,季商刷的一下被對方摸到,受此侮辱,出招速度突然快了一倍,一雙肉掌上下紛飛。梁博雪知他手上有毒不敢觸碰,是以不斷躲閃,百忙之中使一招“鴛鴦連環腿”,雙足向空連環虛踢。季商躲讓,左足腳踝上的“昆侖xue”差點被踢中。又見她忽而出招婀娜嫵媚又飄逸瀟灑,翩然起舞,忽而端形凝立,神態變幻,極盡詭異,又問:“這是什麼武功?”梁博雪往後倒去,使出一招“綠珠墜樓”,身子幾乎平躺地面,說:“這便是‘美女拳法’,瞪大眼睛看仔細了!”右腳往他下盤攻去,身子又變成坐在椅子上演奏琵琶的姿勢。
“手揮琵琶?”季商低聲琢磨如何破解,忽見她身子翻起,彎起蘭花指往外一彈。這一彈勁力實在不小。也不知傷了哪裡,手掌一時奇痛,一看滿是血,一隻手掌只怕要廢了。他沒想到對方如此強悍,一下子洩了氣。
季康定一見父親受傷便搶身上前與之交手。但他武功低微,實在不是對手,而梁博雪這一仗打得極為順手,心情大悅,運足內力往他膻中xue彈去。兩人相隔數尺,但一股極其強烈的內力隔空從指尖傳來。季康定無法躲閃,胸前又中了一無形氣劍,登時鮮血飛濺,倒在地上。
黑暗中有人失聲尖叫一聲,接著奔出一人,正是花影。季商抱住兒子的身體,知他是活不成了,悲憤無比,長嘯一聲。梁博雪這才意識到自己剛才出手太重。生平第一次殺人,滿腦子驚慌,騰空一躍,已消失不見。五毒教的教眾想抓住她,但哪裡還有她的蹤影。
季商一時間悲痛難當,哭出聲來。他四十多歲只有這麼一個兒子,視若掌上明珠,本來盼望著他能替季家傳宗接代,沒想到竟然死在一個少女手中。花影在一旁喊哭,也是泣不成聲。忽然季康定眼睛一正,滿臉容光,說:“我沒事,記得為我報仇。爹,孩兒對不住你了。”季商驚喜之餘知是迴光返照,無論如何也開心不起來,只是狠狠說:“我一定替你殺了那個妖女!”季康定眼神迷離,說:“算了,打不過她的。”微微一笑,再也沒有了心跳和呼吸。花影哭著問:“那妖女武功這麼高,怎麼辦?”季商手上還痛著,還未來得及敷上金創藥,忍痛道:“殺子之仇焉能因為她武功高就放棄。”花影一抹眼淚,說:“好,你在這裡等著,我這就去殺了她。”自行領了二十個人追去。
梁博雪在黑暗中找回了駿馬,一路狂奔,一連奔了半夜。走上一條長嶺,甚是崎嶇,馬兒越走越慢,最後長嘯一聲往後退了兩步,這才發現走到一條深淵前。只聽見轟隆、轟隆,奔騰澎湃的水聲不斷傳來,心想:“我離家雖然有好幾天,但不會太遠,眼前這條江大概就是揚子江了,卻不知是哪條支流。”騎在馬上聽著轟隆的水聲,看著陰沉沉的夜色,心情卻異常平靜。不知又過了多久,東方呈現了出魚肚白。
“看來要天亮了。”說完輕輕嘆了一聲,不經意間眼角瞥見數丈外岩石上躺著一具死屍,但見那人的胸脯還會微微起伏,才知道不過是睡著了。於是下了馬往那個人睡下的岩石走去。那人面目清瘦,四十多歲的年紀,年紀不大,但須發花白。那人睜開了眼,看著身前這一個女人,臉上露出幾分不愉悅,嚅動幾下,開口說:“你一個女子孤身一個人在這裡跑來跑去,不害怕嗎?”梁博雪坐在旁邊的岩石,答:“我不怕,有什麼好害怕的?”
那人站起來活動一下筋骨,說:“很好,很好!”梁博雪見他手中拿著一柄長劍,心想:“原來是一劍客,老聽師父講起天下名劍客皆出自奎山派,難道是奎山派的?”便大膽問:“敢問先生是奎山派的哪一位前輩?”那人在風中撚須,頗為清高,淡淡地答曰:“我的姓名本來不重要,說出來恐怕你也不知道。你既然要知道,也不怕告訴你。老夫是奎山派一字長劍曲竟。”
梁博雪雖聽師父提起過大名鼎鼎的端木元,但不知曲竟,微笑說:“端木元先生是你什麼人?”曲竟說:“他是我師哥。你認識?”梁博雪點點頭。曲竟落寞地說:“我的名氣當然沒有我師哥響亮,故名號甚少在江湖中流傳。”梁博雪說:“前輩是高人,在江湖上自然是響當當的,晚輩沒聽說只能說晚輩自己孤陋寡聞。”曲竟哈哈大笑,說:“你說的話我倒是很愛聽。冒昧地問一句,姑娘你是什麼來歷。”梁博雪將姓名、出身、師承都說了一遍。曲竟搖了三次頭,因為他沒有聽說過什麼玲瓏谷、什麼高先生,說:“姑娘,恕我無知,我未聽說過這一門派。”梁博雪說:“曲先生不應該喊我姑娘了,我已隨夫姓李了。”曲竟驚奇地說:“原來是這樣。李夫人,你好啊!”梁博雪就笑了笑。曲竟又問:“你怎麼會在這裡?”梁博雪說:“心中有不快。”
曲竟說:“只怕會讓你的家人擔心。”梁博雪嘆一口氣說:“沒事,出來幾天就回去。”曲竟莞爾一笑,似懂非懂的樣子,忽然說:“你還年輕,到底是年輕了。”梁博雪笑了笑,又搖了頭,說:“自是不懂。”
曲竟忽然想起下山的事,那天師父將所有師兄弟召集起來,要宣佈一件大事。師父說他已年老,要在眾多弟子當中挑選一個人才做掌門人,要傳掌門之位給我。結果師兄弟們不服氣,爭執起來,奎山派的規矩歷來都是大弟子做掌門的,二弟子沒資格繼承。派中既有推選我師哥,又有推選我的。論武功我是最高的,但端木元師哥是大弟子。最後誰也沒說服誰。這件事爭了很久,到後來師父一生氣就病倒了。我擔心繼續傷害師父、傷害師父的感情,也不想再爭下去便離開了奎山。論我師哥武功雖不及我,但論起管理才能,論如何與人打交道卻比我精明,在派內威望又高,讓他做掌門是再合適不過了。
此事在他腦中過了一遍,各種複雜的感情糾纏在一起,反而不能釋懷了。在梁博雪的腦裡也想象著類似的事,翻來覆去,始終覺得太痛苦。經過夜裡的奔波早已疲憊不堪,耳邊的水聲越來越小,最後不知不覺地就趴在冰涼的岩石上睡去。曲竟在一旁看她睡去,就在地上打坐冥想。過了半個時辰,一些人騎著馬,拿著兵刃,過來了。
兩人一同醒來。梁博雪認出花影,帶著二十人追來。花影面有倦容,但仍裝出一副兇狠的樣子,說:“賤人,你殺了我的夫君,今天就叫你死,非得把你大卸八塊才洩憤!”曲竟問:“你怎麼會招惹上五毒教的人?”梁博雪一時間也解釋不清,就說:“總之他們要找我報仇就是了,曲先生你要幫我。”花影見她身邊多了一個不認識的人,喊道:“無關人員馬上離開,尚且可以饒你一命,若是想幫她,我便一起殺了。”曲竟聽她這般口氣好生野蠻,有些不高興,說:“念在你我相識一場,我幫你。”花影哼了一聲,就罵:“不要臉的賤人,竟然還有人肯幫你。”曲竟早知五毒教在四川一帶橫行霸道,正好借今天的機會滅一滅他們的威風,說:“來吧!曲某劍下從不傷害無辜之人,你們要是不怕死就上來。”花影喊道:“殺便殺,哪有這麼多廢話。一個鬍子花白的老頭還淨說出這些歪道理。動手吧!”她身後的二十個人俱是五毒教的好手,武功不低,分成兩撥向兩人攻來。在場二十把刀劍齊向兩人身上招呼去,劍光閃閃。
梁博雪在刀劍仍是赤手空拳,圍攻的人雖多,卻沒人能傷到她,反而越戰越勇。這邊曲竟只用到第三招,就有十人受傷倒地。他菩薩心腸不願取人性命,所以地上的人多半是刺中腳踝或手腕,並不傷及要害。解決掉自己的敵人,正想幫手,不過又想:“說不定這個女人身懷絕技呢!”於是站在一旁觀戰。
花影見曲竟長劍下垂,沒了防範之心,立即射出五枚“無影針”進行偷襲。無影針殺人於無形,常人難以察覺,梁博雪在一邊戰鬥,一看見花影手起手落便知她要施發暗器,正要好心提醒,不料總是慢了一步。那五枚毒針裡曲竟只有半尺遠了,總算曲竟生性敏銳,揮劍一擋,那五枚無影針,除了有一枚插入地下半分,其餘四枚落入深淵之下。此時梁博雪不再戀戰,暗運內勁發動神功,隨便往抓住一個人,便有源源不斷的內力傳過來,另一個人想拉同伴也被吸住,接著人越來越多,最後那十個人的內力都被吸了過來。只在片刻之間那十人俱是軟弱無力,躺在地上站不起來。
花影無力招架二人,站著獨自恐慌,對兩人施展的武功目瞪口呆。梁博雪笑說:“還有人讓我吸幹內力嗎?要不你過來試試?”花影不敢再招惹她,只好帶著這些人狼狽離開。等走遠,梁博雪對曲竟說:“前輩,此地不宜久留我們得走了。”曲竟說:“你走我不走,你不走,我走。你要走就先去吧!”梁博雪問:“前輩還要留在這裡做什麼?”曲竟說:“你去吧,我要去辦點事,就此分別吧!”也沒說去辦什麼事,轉身就離去。
太陽慢慢升起來。梁博雪也沒有馬上離開懸崖,在原地吃了點幹糧,坐在岩石上發呆,少時看見山坡上竄下一個人影,速度甚快。等那人影走近了一看竟然是李穆清。一時欣喜若狂,正想開口喊丈夫的名字,只是一個“李”字剛剛開口,又咽了下去。李穆清在她一丈開外的地方站住,說:“終於找到你了,跟我回去吧。”梁博雪多日不見他,真恨不得撲上去,但始終是忍住了,故意冷言道:“回去幹嘛?我才不會回去!”李穆清說:“我在來的路上遇見一幫五毒教的人,一問才知道你在這裡,便發足跑來,生怕你受傷。他們沒有為難你吧?”梁博雪說:“你根本不用擔心我,那群小嘍囉焉能傷得了我。”李穆清冷哼一聲,忽然嘲諷道:“是,是,是,梁家大小姐武術高強,普天之下有誰是你的對手,區區無名之輩怎麼傷得了你。”梁博雪聽了很不舒服,氣道:“你不用給我說這話氣我,我不聽你的,我也不會跟你走的!”李穆清說:“就算你不肯見我,不肯見我爹孃,難道你捨得你爹孃,從此以後再也不見他們了?”梁博雪說:“這個你管不著,你也不應該管。”
“跟我走!”李穆清一步步走近了,想抓住她的手。梁博雪把手縮回去不讓他抓,指著萬丈深淵厲聲道:“我不走,你要是再煩我,我就跳下去。”但李穆清不聽,仍抓她的手,一邊說:“這種漂泊的江湖生活,有什麼好的?”他說話聲音不大,但兩人相距甚近,字字傳入她的耳朵。
梁博雪捂住耳朵不願意聽,但聲音明明已經傳入耳朵裡了,又如何自欺欺人?李穆清說:“再也不想見我了嗎?”梁博雪一怔,不由得發愣起來,唯見丈夫站在陽光下,衣袂隨風飄起,瀟灑之極。至此再也忍不住,走過去投進他懷裡,哭道:“你自我嫁入李府家門,你母親是哪般對我,要我跟你回去,難道還像從前一樣嗎?”李穆清說:“不會的,我會好好待你。我母親沒有發現你的好。你是天下最美的妻子,誰也比不上!”見她不應,就開口發誓,全都是誓言中最惡毒的話,什麼五雷轟:“我不願你說這樣的話詛咒自己。你發誓這樣的誓言,只怕真的要應驗就不好,我只要你好好待我就行了。”
李穆清見妻子終於迴心轉意,甚是歡愉,牽著馬,一起離開懸崖。
回去這些日子,恐怕是最幸福的了。
那天晚上經過含山縣。那天晚上月色如水,整個含山城就像籠罩在一層薄薄的輕霧中,妙不可言。梁博雪在客棧的陽臺上看著天上的月亮,說:“看天上的月亮這樣圓,古人常說至盈則缺,至缺則盈,今晚的月亮這樣圓滿,只怕又有不好的事情發生。”李穆清就說:“為何想這些,月亮陰晴陽缺,不過自然規律,又能證明什麼。”梁博雪遂不說這樣的話,只說:“我離開家也已有些日子了。”李穆清抱住她,在耳邊說:“是有些日子了,你看月亮這麼沒,但哪裡及得上你的十分之一?”梁博雪覺得十分不好意思,想要掙開。李穆清說:“你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怕什麼?抱著你還怕別人說什麼閑話?”梁博雪笑了笑,說:“你還沒有像現在抱過我呢!”
月滿中天,照出遍地月光,整個大地都是安靜的,潔淨的地板、夜空的寒冷、溫暖的兩個人完美地融合在這一片寧靜之中。這裡的空氣如此廣闊,讓人摸不到看不到邊際,人們站在陽臺上便可感受到這片寧靜的空氣。野外一朵朵纖細嬌美的花在沉寂中吸取營養,它們香甜誘人,身臨其境讓人有一種垂涎欲滴的感覺。
含山城外的紫雲英開花了,溪邊、山坡及潮濕處,農村家庭的農田裡都有紫雲英的影子,紫色的花朵在風中輕輕搖擺。羽狀複葉因露珠的重量而微微下墜。春季的那些日子含山城還有幾天寒意抖擻的清晨,紫雲英開放的時間悠閑而又準時,散淡而又有序。
在甜蜜的睡夢中,她站在高山上向這片場景望去,鼻孔中滿是紫雲英的花粉,眼裡的紫色永遠抹不去。現實中,李穆清就睡在她身旁,輕輕拍打她的後背。潔淨的床單上有愛人陪伴,讓她做了一個好夢。只是這個夢在二更時分就醒了,她睜開了眼,看見李穆清就躺在自己身旁,眼睛忽然充滿了淚水。
李穆清醒來,看她淚水涔涔,就問:“你怎麼了?”梁博雪說:“你從來沒讓我真正做過一個妻子。”李穆清愣住了,久久沒有說話。見妻子起身,穿好衣服,東西也不拿就走。李穆清問:“你要去哪裡?”沒聽到回答,只聽見開啟房門又輕輕地關上的聲音。接著又聽到“咚咚”的下樓梯聲音,知道她終於走遠。李穆清躺在床上腦子很混亂,遲遲未決定是否要追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