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我就叫他們跟我一同跨到了黑龍的背脊上。

黑龍問阿修蓮花在那個方位，阿修說她也不知道，黑龍擺擺粗長的龍尾，就朝閃耀著吉祥光芒的東面飛去了。

“黑龍，方向好像錯了。”黑龍飛了一會兒，阿修似乎記起了什麼，“好像應該朝東飛才對……”

“朝東飛，你不是不知道具體的方位嗎？怎麼又突然說要朝東飛了？”

黑龍的問話，帶著明顯的敵意。看得出，它對阿修的防範並沒有放棄。其實也不怪它如此對阿修，畢竟她此前背叛過我，此是其一。

其二，她之前說她並不知曉蓮花谷在哪裡，現在又說飛行方位錯了，這種事換在誰的身上都要受到懷疑。

但我至始至終都沒有說話。

因為我對這裡的一切都是陌生的。

最有發言權的是阿修，但她一開始就說自己並不知情，所以黑龍質問她，也在情理之中。儘管鬼王devi心中老大不高興，但人家黑龍說得再理，他也只得在心裡暗罵阿修不識好歹。

還別說，這姬天倒也有些經營能力，偌大一個空間在他的打理下，竟然井井有條，不見任何亂象，——雖然偶爾也可以看見一兩個在路上劫財劫物的鬼怪，但抓起來一拷問，他們都是從其他空間來的，於是就打破他們的魂魄，又一路朝東飛去了。

黑龍飛行的速度極快，轉瞬千里，只眨眼功夫，就飛離了滴水洞。

所過之處，但見繁花似錦，形同人界三四月，正所謂暮春三月，江南草長，雜花生樹。在鬼界騎龍飛行，又見到如此醉人的美景，在我還是第一次。

就連阿修也說沒有看到過如此奇瑰的自然極景。

陡峭的山峰上纏繞著雪白的雲霧，霧中隱約可風的，是蒼翠的雜樹。白雲上面，則見白雪覆頂，瑰麗非常。白雲下面，則是溪流歡暢，百鳥啼嗚，好一派迷人的自然風光。

在往下，只見溝谷縱深，蜿蜒曲折，一直伸入到極深處，最後消失在群峰之間。

當我俯看到這一幕奇景，整個心魂都不由醉了。

這景，這山，這花，只合在夢中遇見，卻不想親眼見到了，這真是上天給我的機緣啊！好花會同好景，能見與否，全在一個緣字上。有緣者，自然能見之，無緣者，縱尋遍人間鬼界，也難到如此奇瑰的自然景象。

和我一樣心潮澎湃的，還有阿修和鬼王devi。

只有黑龍地於衷。

我問它為什麼風到奇景而不醉，不心動，它說億萬年來，它見過的景多了，於是心也就靜了，不管見到如何漂亮的人間極境，或是見到迷醉人魂的鬼境，都再難勾起它心中的波瀾，畢竟時間讓它漸行漸麻木。

不僅對自然界的景色，就是對曾經的故友，也是這般波瀾不驚的感情了。我不知道它心中曾經歷過怎樣的滄桑，但我明白它說的一切，都在歲月中靜好。

歲月靜好對它而言，已經失去吸引力，因為它的龍生目標，已經不是為了某事奮鬥，而是為了一直活下去，——從另一個角度說，活下去對它已經沒有太多的意義，只有曾經的滄桑。

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去巫山不是雲。生命對黑龍來說，已經真正失去當初的多姿多彩，畢竟億萬年了，——億萬年，物事人非多少春，春去秋來多少情？

一條老龍，獨自飛行天地間，又有何意義？

沒有意義！

所以它要和我共生，如果我死了，那它也不會活了，因為它把生命的意義，全都賦予了我，——我生，它生；我死，它死。

我與它，它與我，將同生共死。

這，是它的意義，也是它現在的全部。

所以不管誰背叛我，它也不會背叛我，因為它無法背叛我。這，從一定意義上說，是它的宿命。雖然我一直都不相信宿命，但它給我說多了，於是我也就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