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君登時就沉默了下來,她四處一望,這裡看不見章緋的活蹦亂跳的小身影,但是,她應該知道了吧。還是不願意麵對嗎?
“你們將她的屍骨,帶回來了?”
劉曦光沉默了一下,搖頭,“只留下了一隻手臂。”
腦子裡轟然亂響,雖然知道陳盈珊在這場戰爭中會死去,但是沒想到竟然連全屍都沒有留下來麼?她當時應當是抱著怎麼樣的一種決心,或者說怎麼樣的一種解脫呢?
連章緋都不管了,只想要隨著花樓去。
這樣的感情長君不懂。花樓的死原本就是一個謎,她在樓花鼓的傳說原本就莫名其妙。一會兒是妓女,一會兒是糟糠之妻,一會兒又不是人。她的死亡一會兒是被逼而亡,一會兒是抗南蠻而亡,一會兒又是自殺身亡。
這個飄忽不定的女人,被其他人都當做一個唏噓的談資,卻還有一個人將她牢牢記著。而這個記著她的人,卻在那個傳說,那個故事裡扮演了一個心機的女人。心機的接近對方,心機的陷害了對方,心機的拿走了對方所有的珍視的東西,逼得花樓自殺而亡。
多麼可笑啊。
花樓死了,卻連自己的衣冠冢都沒有。當年花樓血漸城牆的時候,陳盈珊正被大火燒身,等陳盈珊要去尋找花樓的屍身的時候,已經半點都找不到了。莫說屍身,就是衣衫,都全部在那場大火裡化為了灰燼。
一個如同傳說中的女人,在死亡後半點痕跡都沒有留下。而這個一直追隨著她的少女,最終卻以這樣一種孤單的方式,葬身在了這裡麼?
長君心裡不知道是什麼感覺,就像當年第一次聽到花樓的傳說的時候的心情。但是,已經忘了。
他們,在下一世,會再見到的吧。無論輪回的轉動帶起了怎麼樣的相隔遙遠,人群裡擦肩而過,總會忽然轉頭,看著對方,開口說,“啊,你有些眼熟,我們見過面嗎?”
一連兩天,長君衣不解帶的照顧著整個陣營裡的傷患,幾乎要累散架了去。等閑暇下來之後抬頭一看,就看到了章緋。
小孩臉上帶著淡淡的笑容,忽然撲上來給了長君一個大大的擁抱,將長君抱得有些發懵,“灼華,姐,我沒有親人了。你就是我唯一的親人了。”
長君原本要調侃她的話一噎,點點頭。
她忽然就知道了在陳老爹死後,陳盈珊的娘死後,花樓對於陳盈珊來說的,重要角色。
齊陽一陣唏噓,站在長君身後,看著章緋離開的背影,“灼華,你說,她怎麼還笑得出來呢?我至少以為,陳盈珊的死對她來說是一個巨大的打擊。”
可不是巨大的打擊麼?從一開始被收養,就知道自己最終會被拋棄,終日惶惶不安,等到哪一天真的到來,心裡剩下的全是茫然。
長君嘆了口氣,“你到哪裡找來的這麼多報喪鳥?”
“嘿,這個容易。效果怎麼樣?是不是特別有悲涼創傷的感覺?”
長君想了想當時她看到滿城黑壓壓的一片報喪鳥的時候,默默地點頭算是同意了。
“對了,你看看,這是這一次傳回來的情報。魏將軍還沒有醒過來,何明讓我拿給你看看。”
長君從他手裡接過信箋,快速看了看,有些錯愕,“這是什麼意思?”
“哦,這情報是傳到乾州去的,乾州的人又給傳到何不才那裡,何不才讓人給這邊捎了一份過來。怎麼了?”
長君笑笑,將紙張又塞回去,“你看看。”
齊陽不是很耐煩看這些,例如這一次的計劃,他全程都沒有參與討論,只是聽著聽著,然後等著他們討論完了之後告訴自己,自己只需要執行就好了。
這也不是說他不會,只是沒有這個耐心去想。
一目十行的看完,齊陽也不由得瞪大了眼。
“這個人是怎麼回事?韓蔚,沒有聽說過這個人啊。嘿,他是腦袋有問題麼?竟然當眾和皇帝唱反調?”
其實這張信箋上寫的也就是說一個新的三甲之一韓蔚,在金鑾殿上面對皇帝出的題全部反駁,然後痛斥了何天漠的做法和皇帝對待南蠻的態度。倒是讓不少人爽了一把。
皇帝很惱火,不過經不住被人勸阻,最後這個十分有才華的人只被任命為三甲探花,扔進了翰林書院就不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