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叔,五叔,您行行好,放我下車好不好。”
一路,淮宋都在哭喊著,企圖做最後的垂死掙紮。
江南的夜幕該是笙歌繁華燈火闌珊的,而相距甚遠的霍家村,這個傍山而建的小村莊,在夜幕降臨時,星點燈火亮起,遠遠看上去,像是黑暗裡的螢火蟲。
淮宋下了五叔的板車,拖著沉重的步伐走在了回家的路上。
“呦,淮宋回來啦。”好久不見的鄰裡似乎還是那個樣,尤其是看見淮宋時的笑容,忽然讓她心裡頭湧上一股子愧疚。
正是這股子愧疚,讓她拖著行囊,腳步愈發,慢吞起來。
可從村口到家的距離也不過是這幾步,淮宋說到底還是來到了家門口。
大樹底下坐著的是小花,一條流浪狗,最喜歡去淮宋家蹭飯吃。
“小花啊,有沒有想姐姐啊。”
淮宋也跟著蹲在了大樹下,揉了揉小花的狗頭。
“小花啊,你要是會說話該多好。這樣的話我就知道我娘她到底有多生氣了。”
淮宋這麼和小花說著時候,家門口走出來他的父親淮四,和另一位同父親年紀差不多的中年男子。
“那麼,那個孩子就交給你們了,等我忙完了,就帶他回去,這段時間還勞煩淮兄費心了。”
淮宋的父親淮四,同五叔一樣是個馬夫,也在家裡頭的馬廄裡養了好幾匹,也因此淮宋很小的時候就學會了騎馬。
淮四起先沒注意蹲在樹底下的閨女,跟身旁人寒暄完畢後,才一驚,接著張開雙臂大喊:
“哎呦,這不是我家閨女麼!”
“爹!”淮宋嗲著聲音朝著父親撲去。
他的父親個頭不高,身板兒卻是十分壯,淮宋撲向那個久違的懷抱,來自父親身上熟悉的味道又重新縈繞在鼻尖,她睜眼便瞧見從裡頭探出頭來的弟弟,淮南。
四個月不見,弟弟的個頭似乎又躥了些,最重要的是,這小子還是那副賤兮兮的模樣,無視姐姐淮宋豎在嘴邊的食指,扯著嗓子吼道:
“娘!姐回來了!”
從弟弟身後走出來的,並非淮宋娘顧大嫂,而是一位未曾謀面的陌生男子。
那時的淮宋一眼便瞧出,男子身上穿的簡樸衣服壓根就擋不住他眉宇間散發出來的公子哥兒氣質,更為重要的是,那雙丹鳳眼看人時,總是帶著三分看穿似的打量,以及嘴角揚起,皮笑肉不笑的。
總之,第一回 見到他,淮宋就很清楚,他們壓根就不屬於同一個世界。
正打量著時,顧大嫂已經拿著她的雞毛撣子走了出來,一手揪著弟弟淮南的耳朵根子,一雞毛撣子指著藏在父親身後的淮宋。
“你給滾出來!”
“爹,爹救我。”多少次的午夜夢回,淮宋都能被這句你給我滾出來驚醒,一身冷汗地再躺回去,如今夢境成真,淮宋可真沒感恩戴德。
“有本事別藏在你爹後頭啊,長本事了是吧,逃婚?離家出走?你這都跟誰學的啊。”
淮宋始終躲在父親淮四身後,注意著母親的步伐,在院子裡頭轉了一個圈,雙方調換了位置,顧大嫂仍舊沒松開揪兒子耳朵的手,另一隻手奮力將手裡的雞毛撣子戳了過去。
淮四跟女兒自然是嫻熟地躲了過去,只可憐那位扒在門框的丹鳳眼男子,眉心正中雞毛撣子,一個跟頭便朝後栽了過去。
頓時,淮家的院子裡一片寂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