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下, 兩道影子緊緊黏附在一起, 顧夕哭得兇,趴在顏子意的肩頭上, 抽噎得一顫一顫的,可憐得很。
顏子意拍著她的後背輕聲安慰,眼底那層淚折射著陽光, 對映出一片模糊人影。
兩道影子分開,顧夕被護士送回病房, 顏子意轉身時晃了一下, 徐景行連忙攥住她的手臂, 正想說這麼,住院部主任疾步走過來。
顏子意推了下他的腰,“你忙吧,我先回家了。”
徐景行在強烈的陽光下看她,臉色是不健康的白, 睫毛上掛著細細密密的水珠, 在她腰上推了一下, 發現她像剛從水裡打撈起來,衣服被冷汗濕透了, 他的心抽緊,碰碰她鬢角的發:“你走到那邊沒太陽的地方等我。”
顏子意點了下頭, 慢吞吞往樓道口走, 眼前好似有晃蕩的人影,以為是自己眼花, 定睛看去時腳下沒留神,不知道踩著什麼,整個人就這麼摔坐在地上。
嘈雜聲如漲潮的水,瞬間淹沒她,顏子意被圍攏在一圈人影裡,話筒和攝像機像是黑洞洞的槍口,全部對準她。
她還坐在地上,頭暈耳鳴,四肢沒有一點力氣,抬起頭有些迷茫地看了一眼,閃光燈“咔咔”響成一片,刺得她睜不開眼,抬起手肘擋光。
身邊都是人,卻沒一人扶她,大概是越狼狽越有戲劇性,畢竟這樣的鏡頭難得抓拍到一次。
問題一個接一個,炮彈般砸向她。
“顏小姐,這起綁架案的歹徒是您朋友,請問他們作案的事你知道嗎?”
“顏小姐,能不能談談安然福利院的童年生活。”
“您之所以像鐵娘子一樣拼命拍戲,是為了擺脫那樣的命運嗎?”
“傳聞您草根出身,是被領養了嗎?幾歲被領養?”
......
徐景行和主任正在說話,不遠處突然響起喧嘩聲,他側目看了眼,面色一變,拔足奔跑過去。
“讓開!”徐景行一手抓住一個記者的後衣領將人拽開,硬生生擠進人堆裡,看到摔在地上的人時,心猛地一抽,半抱著將她扶起來,擁在懷裡護著。
徐景行穿著便衣,沒人認出他是警察,記者們再次沸騰,“請問你們是什麼關系?”
“你們為什麼會在這裡,和這個案子有關嗎?”
“你們是隱戀嗎?這位先生,你也是安然福利院的嗎?”
顏子意的耳朵裡嗡嗡作響,意識有些渙散,她埋在徐景行懷裡,不敢看那些攝像頭,出道八年,此刻前所未有地恐懼攝像頭,他們像是要把她剝得一幹二淨,赤.裸裸地呈現在公眾視線下。
這時,樓道口跑出一串民警,李由沉著臉斥了句:“怎麼回事?”
帶頭的民警抹著腦門子的汗,“人救下來我們就收警戒線了,一個沒留神,哎~”
“哎什麼哎,快把他們弄開。”
......
終於遣散記者,走進電梯,顏子意沒骨頭般靠在他身上,徐景行直接橫抱起她,看著她汗濕的臉問:“哪裡不舒服?我們去看醫生。”
顏子意很輕地搖了下頭,“有點渴。”
徐景行眸色一深,終於明白過來,他看向韓可,“帶棒棒糖了嗎?”
韓可大眼眨了一下,“沒帶,夏天會化。”
李由從他印著字的公文包裡掏出一瓶酸奶,“低血糖吧,沒事,吃點甜的,早上我女兒塞給我的。”
大家這才感覺自己餓了,昨天就沒吃晚飯,接著熬了一夜,今天早上水都沒喝一口又趕來醫院。
電梯“叮~”的一聲到地下車庫,徐景行將她放進副駕駛座,將酸奶插好吸管讓她喝。
車門開著,徐景行站在車門外看她小口小口喝酸奶,想問“不舒服這麼不說”,話剛到喉嚨就被自責湮滅了。
她這兩晚都沒睡,昨天早上去找祁陽祁月後恐怕就沒吃東西了,難怪會低血糖。今天也沒吃早飯,她心裡難受,他居然也給忘了。徐景行舌根泛起苦澀,他是真的沒照顧好她。
掌心微微瘙癢,徐景行握住她的手指,“怎麼了?”
“隊長,你去工作吧,我沒事。”
她喚的是隊長,徐景行明白她在提醒自己,舌根愈發苦澀,是該走了,腳卻像長了根,邁不開。
顏子意說:“車鑰匙給我吧,你坐警車回去。”
醫院外不知還有沒有記者,打車是肯定不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