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十餘人出了大問題。
他們被王傳貞裹挾進女媧牌坊之後,不知經歷了甚麼,此下竟全都洗脫了過往與王傳貞怪譎變化有關的關鍵記憶,反而都視周博、蘇午為仇敵!
馬車中,渾身包裹在黑衣之中,頭戴斗篷,連雙手都嚴嚴實實地套著黑布兜子的王傳貞曼聲細語:“今下也走了大半個晚上了,周博他們斷也追不上來了。
秦管家,您尋個避風的地方,咱們也歇息歇息,吃些乾糧罷。”
“是,是!
多謝夫人體恤我們這些做下人的!”被王傳貞喚作‘秦管家’的中年家丁,一臉與有榮焉之色,在馬上躬身應聲,隨即吆喝起其餘眾家丁,“咱們快些走,到前面那些荒山裡,便尋個避風角落。
也點一堆火,煮些肉乾來吃,燒點熱水喝!”
眾家丁私兵紛紛應聲。
十餘人的隊伍漸行漸遠,深入了前方黯藍天幕傾蓋下的荒山中。
他們尋得一處避風的半坡,在坡下紮下營來,點了一堆火,架上鍋,燒著水,又把一塊塊肉乾串在木枝上,在火上炙烤。
待到水也燒得差不多了,肉乾也烤得滋滋冒油,秦管家衝一青年人招了招手,將一串肉乾、一鐵壺溫熱水遞給走過來的青年,同青年說道:“孫六子,你把這些食水給夫人送去,放到車簾子裡就行,眼睛別亂瞟!”
“嗨!秦大爺,您放心就好!”
‘孫六子’拍胸脯作了保證。
他端著木盤裡的肉乾,另一隻手提著鐵壺,邁步走到了隊伍裡唯一的那駕馬車旁。
掀開車簾,孫六子果然沒有眼睛亂瞟,低頭看著馬車的地板,將食水放到了車簾後,低聲說道:“夫人,您也累了大半夜了,用些吃食吧。”
“謝謝你,小郎君。”
輕輕的聲音響在孫六子耳畔。
像是一縷縷細發在他耳畔、脖頸處搔來搔去。
他的心也跟著發癢起來,嗅著鼻翼間那陣幽微卻深刻的香氣,孫六子微微抬起眸子,看到了一雙藕荷色鴛鴦繡鞋包裹的小腳兒,他的視線順著那雙小腳兒往上延伸——如花似玉的女子安安靜靜地坐在馬車車廂裡,眼神迷離地看著他,輕輕喚他:“郎君,郎君……”
孫六子的心尖尖都打顫起來!
伴著那陣若隱若現的呼喚聲,他似看到女子一身衣裳都變得晶瑩剔透起來。
在那近乎透明的衣裳下,窈窕身形若隱若現。
孫六子喉結滾動,早將秦管家的警告拋之腦後,他雙手按著馬車的地板,像是一條狗一樣爬進了車廂裡,爬到了自家東主夫人的裙襬下——
王傳貞頭戴斗篷、身穿黑衣、手上包著黑布兜子、腳上踩著黑色鞋子,看著孫六子抱著一具黃土塑造的觀音像聳動著身體,孫六子渾身撲簌簌抖落灰黑的灰燼,其身形在這一瞬間變得乾癟萎縮。
黃土觀音像而將孫六子的身軀完全包裹。
——與先前看起來並無任何不同的孫六子從馬車車廂裡走出來,神清氣爽地走到那偷偷窺瞧著車廂動靜的一眾家丁私兵中。
眾人眼觀鼻,鼻觀心,皆默契地未提孫六子鑽進夫人車廂裡的行為。
車廂裡。
王傳貞又換了副模樣。
她渾身被赤紅泥殼包裹著,將地上散落的一層灰燼,均勻地塗抹在自己身上,那些只是從孫六子這樣普通人身上抖落的灰燼,覆蓋在她身上,卻漸漸彌生出一層黃土的泥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