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覺得我應該是要幸福的。除此以外的所有理由都站不住腳,都是得由他來出面打掃掉的糟粕。哪怕他仍舊要爬上爬下給我修電燈,換水管,補瓷磚,他從來沒有動搖過的心願是,自己再這樣操勞幾年也行吧,只要女兒最後找到的是一場以幸福為前提的婚姻。
我哭得特別兇,哭得一點底氣也沒了。
晚上我捧著手機,給辛德勒發去長長一條微信,我不打算揭露自己知曉了他和老爸的郵件往來,一筆帶過地說能夠重新遇見覺得挺開心的,但最近家裡和公司都很忙碌,等自己把這些收拾完,希望還有機會和他做朋友,也祝他在日後的工作中順利,多保重身體。
我稍顯額外地在資訊最後打了個回車,留下自己的署名“如曦”。
如此以來,就好像是,隔了很遠的距離,和一定的時間,但我和老爸在空中擊了一個無聲的掌。
當然不是那麼歡樂的,激動的。
而是,我們中的一個把手舉在空中,然後另一個上來,從掌根開始接觸,最後是半空地扣了下手指。老爸的手掌很幹燥,有發硬的老繭。
“女兒,要幸福啊。”
“好啊,聽你的。”
這樣的一次擊掌。
最終章
——我想說的是,我挺不錯的。
——我挺值得被愛的。
——嗯,我真這樣想。
——你覺得呢?
——我不禁會覺得,自己是個挺好的人。我的意思是,各方面,從內到外,大概有些自戀?但適度的自戀在我看來並不是一件壞事,可以喜愛自己,覺得自己挺好的,明明是一件好事。
——我挺有趣,不會讓人覺得枯燥,頭腦不壞也不會好得讓人有距離,是容易討到大部分人喜愛的那種中不溜丟的水準。可以聊很俗氣的事,也可以談起人生時卻不顯得自己像個白痴。
——有禮貌得加個定語),外人面前一直很有禮貌,大概源於家教?
——繞遠了?
——朋友還行,泛泛之交的很多,知己三兩個,我的缺點在她們眼裡都不是缺點,我們可以互相理解彼此的一切,所以在她們眼裡,我也是個不錯的人,是個挺好的,在整個社會裡,如果大多是我這樣的人,社會雖然不會迅猛發展成烏託邦國,但整體看來會是個和氣而歡樂,沒有那麼多戾氣的,平凡溫和,小日子過成好日子的地方。
——所以我也是其中一小塊的,和氣,歡樂,沒那麼多戾氣,平凡溫和的人。此外我還自認為自己挺善良的。
——我想說的是,我挺不錯的。
——我挺值得被愛的。
——嗯,我真這樣想。
——你覺得呢?
“對你說啊,我昨天做了個嚇得我半死的夢!”
“怎麼了?什麼夢啊?不會是我讓你出庭做證,結果反而被你害得輸了官司吧?”
“幹嗎要詛咒自己呢。”我在電話這頭朝章聿甩個白眼,“不是,我是夢見自己結婚了。”
“……這也能嚇個半死,新郎是誰啊?一串香蕉嗎?”
“不是,新郎一直沒有出現。”
“那你嚇個什麼?哦!我知道了,是鬼新娘吧?”
“不是啦!”我做了夢,真實得讓我至今還能嗅到淡淡的化妝師掃來的粉底香味的夢。什麼都很逼真,禮服,首飾,門口的鞭炮聲響,馬路上喧嘩的孩子們。於是連同我夢裡的百般不情願,和它逐步升級成的恐懼,都真實得讓我難以忘懷:“我就記得自己在夢裡特別清楚的一點,我是跟我不喜歡的人結婚了,就要跟他結婚了——不知道是誰,但絕對不是我喜歡的人,只是我能結婚的人。”
章聿好像在那邊打著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