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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江家落魄,雖不致衣食無著,卻再無錦袍玉帶,事後許久方來張家走動,倒也無人懷疑。麗娘原本就敬佩張家的心計本事,相處時間久了,見秀姑識文斷字,文雅聰慧,每每說話道事,見識均非尋常村婦,不禁大為喜歡,來往漸漸地親密起來。

其他婦人在房內略坐片刻就出去吃紅糖茶泡饊子,獨麗娘沒有跟出去,她不太適應男女老少同在一處坐席的場面。

她坐在床邊椅子上,見襁褓中的胖小子睜著烏溜溜的一對眼睛,靈活兩點,口水流滿了頸間的小圍兜而不自知,不禁笑道:“我頭一回見到你們這樣的風俗,吃喜面,家家戶戶挎著大箢箕,送紅糖雞蛋,雖無大戶人家的錦繡繁華,卻別有一番趣味。”

“各地風俗不一,隔了兩個村講究就不大相同了。”秀姑拿著棉布手帕細細地給胖兒子擦口水,動作輕柔,又換了一個繡著花貓戲蝶圖的乾爽小圍兜,“聽說江南也是,往往隔著一個村,隔著一條河,說話的口音就略有不同。”

胖小子不滿地啊啊兩聲,繼續啃著小拳頭流口水。

麗娘見狀,頓時笑了,想了想秀姑的話,點頭道:“這我卻不知,我不大出門。我們家原是蘇州大戶,常有達官顯貴來往,上下俱說官話,私底下卻說方言,我見的人都說蘇州本地話。不過,我和玉堂在此處定居,卻是因為這裡的方言和官話有五六分相似,我們聽得懂你們說話,我們說的官話你們也聽得懂。”

秀姑笑道:“地域不同,方言不同,確實需要考慮這一點,若是到了一個口音古怪而生僻的地兒,哪裡說話十句九不懂,該當如何溝通?”

她前世就跟師父離開家鄉,遇到過這種窘境。蘇州話她聽不懂,上海話也聽不懂,浙江各地的話聽更加不懂,浙江有些地方就是隔著一個村,方言就略有不同。她費了好大的勁兒把蘇州方言當一門外語苦學,才得以在不說普通話的情況下與人交流。

麗娘聽了,掩口而笑。

秀姑心思一動,忽然問道:“麗娘,你說的官話倒是清楚得很,明兒壯壯和我孃家侄子們旬休,你若得閒,指點指點他們如何?”

無論是出門求學,還是前去趕考,學官話勢在必行。

每個朝代的官話都各不相同,但有一點就是基本以當時的京城口音為基礎,太、祖皇帝是穿越者,定都燕京,居住紫禁城,擬定下來的官話就是後世的標準普通話。秀姑確實會說這種官話,但是原身不曾離開過桐城,她怕別人懷疑,不敢教導孩子。

“這有何難?橫豎我在家無所事事,什麼時候旬休跟我說一聲就行了,我過來教他們一天,你得管飯。”知道張家過得殷實,麗娘一點都不客氣。

“放心,管飽!到時候你可是官話先生,我們家的飯就是束脩了。”

聞聽有這樣的機緣,老張和張碩十分歡喜。老張在外頭打過仗,自然曉得溝通很重要,他們軍中的兵士來自天南地北,每逢聊天時,全部自顧自地說家鄉方言,口音與官話相似一點的方言倒好些,其他地方的方言拗口,大家常常說得驢頭不對馬嘴,鬧了無數笑話。

放學歸來的壯壯原本不明白,聽完秀姑的解釋,當即保證好好學官話,心底的一絲因弟弟出世而生的忐忑隨著秀姑為自己的周密打算而消失無蹤。

娘打算得這麼長遠,沒有隻疼弟弟忘記自己對不對?

壯壯眉開眼笑,趴在床畔瞅著呼呼大睡的胖弟弟,看了看乾淨的手指,指甲修剪得圓潤光滑,他才伸手輕輕碰了碰弟弟的腮幫子,好軟,好軟,“娘,弟弟的腮幫子真軟啊,他怎麼老是睡覺?早上我出門前他在睡覺,晚上我回來了他還在睡覺,睡覺還在流口水。”爹孃老是說弟弟半夜愛哭,可是隔著兩三道門,他睡得熟,一次都沒聽到。

蘇母端著一碗小米粥進來,聽了這話笑道:“壯壯,你弟弟還小,需要經常睡覺,等他長大了,就能跟在你屁股後頭叫哥哥了。”

“姥姥。”見到蘇母,壯壯起身站好,甜甜地叫人。想到以後弟弟會和添福跟著滿倉一樣跟在自己後頭奶聲奶氣地叫哥哥,他臉上的笑容十分燦爛,阿爺和爹說了,自己一個人孤掌難鳴,要和弟弟相互扶持,免得以後和人打架沒人幫忙。

“乖,飯做好了,你先去和你阿爺你爹去洗手盛飯,我等你娘吃完再出去。”

“姥姥好辛苦啊,姥姥,我跟阿爺和爹等姥姥一起吃飯!”壯壯很懂事地說道,怕驚醒弟弟的他躡手躡腳地走到門口,揭開簾子一角鑽了出去。

蘇母把粥遞給秀姑,看著她吃,道:“我冷眼看了這二年,壯壯真是個好孩子,貼心得很,又和你親,雖說不是你生的,可也是你的兒子,你疼他,他記著,以後給你養老送終也用心,你不能學別人那樣,有了自己的孩子就忘了他。”

“娘,你放心吧,我又不是不懂事的人。”秀姑慢慢地喝著小米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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懷胎生子時,她胖得雖然沒有翠姑那麼厲害,但是也胖了不少,腰腹間多了許多贅肉,每天為了下奶,鯽魚湯豬蹄湯母雞湯不斷,一天五六頓,補得面色紅潤,神完氣足,坐月子又不能出去走動,她便白天吃葷,晚上喝粥,免得夜間腸胃增加負擔。

不過,可能是因為餵奶兼月子裡排除體內水分,補得這麼厲害,她反倒慢慢地消瘦了。

她月子裡吃的東西,險些把常來走動的妯娌羨慕死,自己坐月子天天能吃上紅糖雞蛋就不錯了,張碩居然天天給媳婦殺一隻雞,雖然秀姑只喝湯,肉都被其他人吃了。瞧蘇母伺候女兒坐月子,在張家吃飯,整個人胖了一圈。

秀姑無心炫耀,偏生家中人來人往,廚房裡香氣飄出,瞞不過人。未到農忙時,女人們經常串門,秀姑生子,人人都來瞧瞧胖小子長了什麼模樣。

名副其實的胖小子,出生時六斤六兩,相當於後世的七斤半,吃得好,長得也快。

看著胖兒子一天天發生變化,秀姑心裡的歡喜難以形容。

張三嬸原本經常過來,但是他們家冬天就買好了青磚黛瓦等蓋房的材料,想趕在農忙前蓋房子,進了二月後,就在家忙活,不再上門了。

三堂叔家發財,除了幾個慣常偷雞摸狗的時有眼紅外,其他人漸漸接受了這一事實。

再嫉妒再眼紅那也不是自己的錢,無論說多麼難聽的話人家全當耳旁風,一次兩次還好,三次五次之後越說越沒意思,誰都沒這份閒工夫天天糾纏在這上頭。

秀姑不出門,卻知村裡事,來串門的人嘴裡都不閒著。

張碩斷了生意,在家沒事幹,又有一身力氣,三堂叔來請,他就和族中兄弟們一塊幫忙挖地基、蓋房子,別人問及,他爽朗一笑,“我們家又不是多有錢,如今壯壯上學,又添了個胖小子,處處花錢,沒了生意就難以維持日後生計,只好尋摸個賺錢的法子,總不能坐吃山空。三堂叔給的工錢不低,中午管飯,一天三十文,至少能給壯壯娘買兩個豬蹄子。”

“說起來,都是那周家作孽,阿碩好好的營生就這麼斷了。”三堂叔很氣憤,“原本想著大夥兒幹著力氣活,晌午吃一頓油水補補,誰知阿碩沒法子殺豬,附近幾個村子都難買到肉,家裡忙裡忙外,又不能天天跑去城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