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片呼喚聲中,老拐的雙膝慢慢地彎了下去,兩條腿也輕輕跪在了地上。他的臉上布滿憂傷和無奈,面容看上去也疲憊極了,就好像猛然間老了十歲。
“爸,不要啊……”瓜爺嚎啕大哭起來,眼淚像暴雨一樣沖刷著他的面龐,老拐身後的那些兄弟也都是一副唉聲嘆氣的模樣。
而,陳老鬼卻放聲大笑起來,他的笑聲既狂妄、又囂張,久久地回蕩在這片草叢上空……
即便事情沒有發生在我的身上,可聽著陳老鬼張狂的笑聲,望著老拐無奈的面龐,還有瓜爺絕望的哭聲,我的心裡就好像被什麼東西撕扯一樣,瞬間就變得七零八落、疼痛無比。
笑聲和哭聲,張狂和絕望,兩種完全不同的情緒交織、交雜在這一片草地上空,彷彿對比鮮明的兩個世界。老拐身後的人個個垂頭喪氣,而老鼠他們則相互嬉笑起來,還得意洋洋地抽起了煙。
隨著老拐這無奈一跪,局勢儼然塵埃落定,陳老鬼再次牢牢把控住了整個場面。
不知過了多久,除了瓜爺還在小聲地抽泣之外,草地之上幾乎一片寂靜,只有微風不斷吹過眾人的面龐。
“我跪下了。”
老拐的聲音空洞而絕望:“到底怎麼樣,你才肯放過我的兒子?”
陳老鬼輕輕吐了口氣,悠悠說道:“坦白說,老拐,你該慶幸碰上的是現在的我,而不是十多年前的我。如果是十多年前,我今天不僅不會放過你的兒子,就是連你也不會放過。現在我已經老了,不願意再打打殺殺,信奉‘萬事留一線’的道理,畢竟我不是小閻王,不像他那麼瘋,你知道的。
事情解決起來很簡單,現在有兩條路給你選擇。第一,你兒子是怎麼捅我兒子的,我就在你兒子身上原模原樣地捅幾刀,你兒子能不能活就全看他的造化了;第二,你賠我錢,一刀十萬,你兒子一共捅了三刀,一共三十萬,不過分吧?三十萬給我,這件事到此為止,你把你兒子帶走。就這兩條路,你自己選吧。”
幾乎沒有任何猶豫,老拐低頭沉沉說道:“我賠錢。”
陳老鬼笑了起來:“明智。錢嘛,乃身外之物,賺錢圖什麼,不就圖個花錢消災嗎?去取錢吧,我在這裡等你。”
老拐回過頭去,和其中一個漢子說了幾句話,那漢子點點頭,調頭離開。
陳老鬼非常滿意老拐的選擇,索性坐在地上和老拐聊起天來,說得都是當年的事,吹噓自己有多牛逼,多威風,老拐始終不發一言。
大概過了半個多小時,那漢子回來了,還帶來一個布袋。老鼠檢查過後,確定沒問題,沖陳老鬼點點頭。
陳老鬼這才滿意地站起來,揹著雙手環視了周圍一圈,在我們所有人的身上過了一遍,幽幽說道:“你們也一樣,該慶幸我已經老了,如果是十多年前,我不會這麼輕易放過你們。當然,我肯留一手,還有一個原因就是我兒子說了,他要親手收拾你們,我也願意給他這個機會。我相信我陳老鬼的兒子,絕對不會第三次敗在你們這幫廢物手裡,我拭目以待……”
說著,他突然一腳踩住我的腦袋,惡狠狠道:“尤其是你,小子,我兒子說了,他要親手送你下地獄,我相信很快就能看到這個場面!”
說完,他才拿著錢、帶著人,悠然地離開現場,堪稱大勝而歸。
直到這時,老拐才撲了上來,將瓜爺摟在壞裡安撫著他,而瓜爺只是默默地流著淚,一句話都不說。
老拐的那些兄弟也都圍上來,除了同樣安撫瓜爺之外,還詢問著我們幾人的傷勢,準備將我們送往醫院。
我躺在地上,渾身上下都難受極了,剛才陳老鬼的一番暴揍幾乎把我全身骨頭都打散了,最後一腳更是讓我的腦子都有點神志不清了。而且,雖然我並沒指望我舅舅來救我,但到最後發現他真的沒有來時,心裡還是有些失望,感覺自己被拋棄了一樣。
老拐的那些兄弟想送我們去醫院,但是不用他們,我們自己去就可以了。老拐沒說什麼,沖我們幾個點點頭,然後扶著兒子,帶著他的人離開現場。
老拐的人一走,樂了句話:“巍子,去老許那裡。”屬他受的傷最重,被老鼠狠狠捅了一刀,到現在還在流血。
我強撐著從地上爬起來,讓幾個受傷不重的兄弟抬著樂樂,然後和其他人互相攙扶著,狼狽又落魄地離開公園,又打了兩輛計程車趕往老許那裡。坐在計程車上,眾人都是一副垂頭喪氣的模樣,花少也在苦笑:“真的,我這輩子還是第一次捱揍。”
我信。
“對不起,兄弟。”我摟著花少的肩膀,眼睛都紅了。其實以花少的能力和本事,完全可以無憂無慮、逍遙自在地過上三年,但就是因為跟了我,才遭受這樣的劫難。
“見外了。”花少卻拍拍我的胸口,說:“巍子,我不後悔跟著你,我相信你有朝一日可以帶著我們親手報仇!”
我重重點頭,鼻子酸酸地,淚水也淌了下來,說:“一定會的!”
被老鼠打,我沒有流淚;被陳老鬼暴揍,我也沒有流淚。就因為花少這幾句話,我卻流出了眼淚!我知道,這不僅是兄弟情義,更是沉甸甸的責任!
車輪滾滾向前,坐在計程車上的我捂著雙眼,任由淚水狂亂肆意地流下,各種激烈的情緒更是在胸中不斷激蕩。看著重傷的樂樂,看著身邊的兄弟,我在心裡暗暗發誓,一定要幹掉陳老鬼,一定要!
到了老許飯莊,看到樂樂被人捅了一刀,我們幾個也都受傷不輕,老許罵罵咧咧了兩句,但還是把樂樂拉到手術室裡去了。
至於我們身上的傷,並不需要做手術,各自拿了藥水、紗布之類的自行解決。樂樂還在手術之中,我們都在飯店的大堂裡坐著休息,氣氛沉悶不堪,各自抽煙、一語不發。
這個場景,讓我想起我和豺狼他們受傷逃到這裡那次,氣氛和場面都和現在差不太多。那一次,陳峰還帶人追上來了,堵了我們一個正著,雖然陳峰還在醫院,一時半會兒也不可能出來,但小心起見,我還是讓幾個受傷不是很重的兄弟到外面去望風。
夜色已經完全降臨,飯店裡也沒有開燈,大堂裡黑燈瞎火的,只有數只煙頭明明滅滅,大家的心裡都亂糟糟的,誰也不知道接下來該怎麼辦。
就在這時,之前出去望風的兄弟急匆匆跑了回來,告訴我說,外面來了個染著黃毛、邋裡邋遢的青年,還騎著一輛破破爛爛的250型號摩托車……
我立刻站起!